身后的古灼穿好了衣服,可是不太会系上那袖衫上面的扣子,正满头大汗地奋斗着,并没认真听盈歌的话,随意地应付了一句:“哦哦,好,吃,吃。”
盈歌蹙起眉头,转过身去,正好瞧见古灼手脚笨拙地扣着衣衫上的钮襻,眸色暗了暗。
盈歌之前托部里的人做了几套新衣服给古灼,只是衣服还未做好,因此古灼这些日不是穿自己的衣服就是先穿哈兰达的衣服。
哈兰达体型比古灼壮大一些,因此那套衣服穿在她身上极为不合适,松松垮垮的,必须要用不少布条绑紧才好活动一些。而木朵儿身形比较矮小,古灼穿着她的衣服就像是大人穿着童装的感觉,极为不衬。
盈歌前不久托了去辽边境那儿买了几套辽人女子的服装,刚刚木朵儿准备的便是其中的一套衣服。这衣服穿在古灼的身上,完全没有辽人和女真人的豪迈感,反倒更显她的娇小和柔艳。
古灼此时穿着一套红底盘球盘球纹锦对襟大袖衫,里着一条素色长裙,脑袋上的发髻早就散得不成样子,索性被她解了下来,随意地披在肩上,怎么瞧都像是个蹁跹小姐。
盈歌淡定地走到古灼的面前,大掌取缔了古灼笨拙的双手,理了理前襟,轻松地把那钮襻扣上了。
古灼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愧地低喊道:“你你你怎么转过身来了?你没听过非礼勿视吗!”
如果她还没换好衣服,岂不是让他给看光光了?
盈歌低沉地笑了声,那好听的声音让古灼的心“咯噔”地跳了下。他的双手绕到了古灼的身后,从她身后抽出了两条宽带子,绕着她盈盈一握的小腰在她肚子前方交叉打了个简单的结便系好了外衫。做完以后,他才深深地望入古灼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们都坦诚相见过了,不存在非礼一说,娘子想太多了。”
古灼就像被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不带这么撩人的……这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不会害臊吗?!
回头望见那几具躺在地上的尸体,盈歌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她拉着古灼的小手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等古灼疑惑地抬头望着他时,他才认真地问道:“刚刚事态紧急,你帮忙救人所以没能留意,这些尸体……并不好看,就连刚刚的家属都不忍多看,你要望着他们画出原来的样貌,这可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说看一两眼不觉得可怕,那也说得过去;但是要认真地盯着这些烧焦的尸体来瞧,望着那一张张狰狞又浓黑的面庞,有些甚至还被烧出了脓疱,破裂后满脸浓浆,看多了总归是有些让人恶心的。
古灼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么的柔弱,真能行吗?
不是说盈歌不信任她,只是要他相信自己的小妻子比普通的男人还要大胆,他是真没想过。
哪知道古灼眨了眨眼,脸上没有丝毫地犹豫,专业地打开了自己的随身包,从里面掏出了自己一直小心保留着的纸张和唯一的一支铅笔,摊在了地上,她自己也跟着跪在了纸张面前,一边认真观察面前的尸体,一边无所谓地回答道:“老实说,新鲜死的尸体我的确很少见到,毕竟我的工作常遇见的通常是死了很久的尸体,人都死了,倒没什么好怕的。”
古灼一面仔细瞧着眼前那尸体,拿着铅笔在头颅的上方比划着长宽,努力地从焦黑的头颅上区分着额骨蝶骨等的位置,嘴上一直念念有词道:“唔……小家伙颧骨挺高的,鼻骨稍矮,虽然烧得黑黑的,但应该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
盈歌循着古灼的目光往前,那尸体的面上烧得皮肉外翻,那些脓液黏在焦黑的皮上,怎么看都十分的惊悚,奈何古灼全然不怕,反倒像和这尸体交谈一样,语气里满是安慰和惋惜。他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就做这样的工作?”
他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古灼此时已经趴在了地上,笔尖“簌簌”地在纸上勾勒着一张阳光的人脸,抽空简单地回了句:“我做的工作很多啊,不过我最喜欢就是挖掘遗迹了,还有翻译古书。有时候能够挖出一些很特别的古代植物我也是很高兴的。”
古灼平时就爱自言自语,被盈歌打开了话匣子后,小嘴就没听过,脸颊红扑扑的,一边认真地描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盈歌安静地盘腿坐在了她的身旁,耐心地、认真地看着她,倾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例如之前在埃及挖到的那具差不多有五百年历史的古尸,那尸体上爬满了虫噬,把我团队的人激动得不行……后来呀,我挖到了一株很特别的树藤化石,找了很多古书,又在显微镜下面比对了好久,才发现这树藤是两千多年前的物种,如果我们……啊,这个小伙子长着一口整齐的牙,真好,他一定是个很爱笑的孩子……”
古灼认真地写着,画着,说着,盈歌就陪着她认真地坐着,听着。
外头偶尔传来骚动声,但好像一会儿又被谁压了下去。
古灼只要在工作的状态,就完全忽略周遭的环境,因此没有受到丝毫地影响。就这样认真地看着,比对着,古灼整整忙活了大约两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把这些画像画好,顺便帮地上的尸体一一标了序号。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在被盈歌一口一口地喂着肉镆镆,他手上的那只馍馍已经被她咬了好几口了。
盈歌见她愣在了原地,抬手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才沉着地问道:“都画完了?”
古灼有些懵地动了动自己不知何时盘起来的腿,才发现自己的腿都麻了,小脸皱在了一起,有些痛苦地点点头,应了声:“画完了。”
盈歌没有忽略她的小动作,利索地起了身,顺便把自己的小妻子抱了起来,弯腰帮她轻柔地捏了捏大腿和小腿。
古灼完全不敢动,直到那一股子麻意消得七七八八后她才有些脚软地靠在盈歌的身上。
盈歌把她扶到一旁的杂物堆边坐在,这才半跪着身子把地上摆放得凌乱的一幅幅画像收拾了起来。
刚刚没有认真细瞧,注意力都在古灼的身上,现在定睛一看,盈歌的脸又是惊又是喜,俊逸的面上露出了狂喜,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望着茫然的古灼,激动地说道:“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古灼木木地望着他,侧着脑袋,说道:“就……看着……画出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