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歌丝毫没有因为颇剌淑的话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拉着满腹疑问的古灼踏入了议事屋。

议事屋这次落座的人比上次要多一些，除了几个眼熟的联盟长以外，还多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长得精瘦，看起来也是女真人，却不像这里的女真人一样壮硕。这个山羊胡子穿着一身灰褐色的圆领长袍，脚蹬长靴，乍看之下服侍与这里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这人留着一头髡发，看着有些粗犷，还有些……猥琐。

才看了两眼，古灼就收回了目光，安安分分地跟在盈歌的身后，走到屋子中央。

劾里钵见两人来了，便直接向在座的人介绍道：“相信在座的诸位大多数都认识他们两人了，这位是完颜盈歌，这位是他的正妃，古灼。”

“啧，这个小贱人还配称为正妃，那位置原本就是我们和卓的！这次这个小婊子差点又要害死我们和卓了，我告诉你们，今天我一定饶不过你！”蒲察氏丝毫不掩饰她对你古灼的憎恨，尖声细气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骂了起来。徒单部勃堇在一旁拉她的衣服，她也甩手不依不饶。

古灼原来就很好奇这个勃堇夫人怎么还敢盖过勃堇的威风，今日再一次见到，心里的疑惑就更甚了。她悄悄地拉了拉盈歌的袖子，低声对随歌问道：“她好像不怕勃堇？”

盈歌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低头低声应道：“她的娘家势力比较大，是蒲察部联盟里比较大的一户，财力丰厚，还有家族的自卫军，就连徒单部勃堇能坐上勃堇的位置，也都多得她娘家的提携。”

古灼了然地点点头。

难怪她这么泼辣，那个勃堇都顺着她的意，原来本质是个入赘女婿。

这厢两人在低声密语着，那厢劾里钵就严肃地责问道：“勃堇夫人，几族联盟长都在，还请夫人注意你们徒单部的脸面。更何况，上一次徒单和卓伤害了盈歌正妃，还间接害她失去了嫡子一事，已经抵消了徒单和卓与盈歌的婚事，自那以后，盈歌与徒单和卓就彻底没有关系了，还请你现在不要胡言乱语。”

古灼刚说完话，才听到劾里钵说的最后这一句，偷偷望过去，便见他一脸严肃无比的表情，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实在太有联盟长的气质了！

盈歌觑了一眼身旁这个望着自家酋长哥哥满眼花花的小妻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蒲察氏原本还想反驳劾里钵的，这次却被徒单氏勃堇强硬地压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蒲察氏一惊，竟真的消停了片刻。

“你的妻子是个辽人？”一直没说话的山羊胡子忽然开了口，目光大剌剌地落在古灼的身上，眼神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盈歌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古灼的面前，淡淡应道：“不是，她是汉人。”

“哦。”山羊胡子这才望向盈歌，见他面无表情，身形高硕，这才转回了视线，落到蒲察氏的身上，“刚刚你说意图要害死你女儿的就是这个女人吗？”

蒲察氏连忙应道：“是的大人！”末了，还指着古灼狠狠地说道：“这女人不仅抢了我女儿的未婚夫，今天还意图杀害她，让她被狗咬，还中了蛇毒，如今我女儿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紧接着，蒲察氏就声嘶力竭地哭诉着她女儿有多惨，那声音简直是鬼哭狼嚎，在场的人听了都不仅皱了皱眉。

古灼无语地望着这个和她妈年级差不多的老阿姨，心里只想起古人那句名言：有怎样的孩子，就有怎样的妈！

她终于知道徒单和卓那种死缠烂打、蛮横难缠、满嘴胡言的精神出自哪儿了。果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山羊胡子还不等蒲察氏哭诉完，就皱紧了眉头喝令她停下了。

“你这女人还真是聒噪。劾里钵酋长，她说的可是真话？”

劾里钵昂首挺胸，面带肃意地回道：“绝对不是她说的这样。”

“你还敢狡辩，现在躺在床上昏迷的人是我的女儿，如果不是这个小婊子，我的女儿才不……”蒲察氏截住劾里钵的话扯着嗓子又骂了起来。

这一次，还不等山羊胡子发话，盈歌就冷冰冰地斥了一句：“闭嘴！蒲察氏，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侮辱我的正妃一句，我就当着这里所有联盟长的面，直接要了你的命。”

此刻的盈歌犹如罗刹附身，这个模样，当时在纳钦王的帐篷里就出现过一次，只可惜那时古灼昏迷着，没有看到。可是这一次，古灼真真切切地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面如鬼判一般冷冽，声如寒刀一般尖锐，心里竟生出了一股雀跃，没有丝毫的恐惧。

不得不说盈歌这话的震慑作用是十分足的，包括劾里钵在内的众人都被他的这话给吓住了，更不用说蒲察氏了。见盈歌的双眼正阴骘地盯着她，她就忍不住双手打起颤来。好一阵，她才求救似的把目光移到了山羊胡子身上。

山羊胡子也怵了一下，接收到蒲察氏的目光后，这才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佯装严肃地骂道：“大胆！你竟敢在本使的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有把我们大辽朝放在眼里！”

盈歌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落到了山羊胡子身上，冷冷道：“大使是辽朝与我们生女真联盟的联络官，盈歌自然尊重。但这个女人三番两次侮辱我的正妃，恕我无法容忍。试问大使，有人当着你的面侮辱你的女人，如果你还不出面维护，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这！”山羊胡子一时梗住，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果这时候他还站在蒲察氏那边，不就说明他不是个男人吗！

盈歌的这话，分明就是在羞辱他啊！

但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真是见鬼了！

颇剌淑这时已经走到了盈歌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地说了句什么，盈歌才收回了视线，顺便去轻轻捏了捏古灼的手。

“既然大使今天也在这，那我也顺便把最近几日发生的事详细说给大使你听。”劾里钵招了招手，让盈歌他们几人坐下后，才站到议事房中央，严肃地对山羊胡子说道：“这些事全都有证人、证据佐证，几位联盟长也在，听完了所有经过后，烦请大使你还我的弟媳一个公道。如果是我们不对，要如何处置，大使你说了算。但如果有人冤枉我完颜部的人，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完颜部的人，那我们完颜部就不再姑息，一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