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赵衡林和卢逸诗果然准时交上了七万匹棉布。
这让高太监和罗珦大为震惊。
要知道,距离真正的截止日期,还有半个月。
高太监忙问道:“这棉布……质量应该不会差吧?”
赵衡林自信地道:“高大人也多次前往织厂察看,应当知道我们家的棉布质量过硬,而且生产速度极快。”
高太监笑道:“还是水力织布机的功劳。若没有那两座水力织布机,我看你是交不上这货的。”
由于事关国是,是以高太监不敢轻易懈怠。
他仔细抽查了每一批棉布,发现果真质量靠谱。这才放下了心。
“有赵公子在,杂家可算是松了口气。这下能回京交差了。”
他转头望着罗珦,“御史大人呢?可要和杂家一起回京?”
这是个暗示,也是个明示。
罗珦盯着赵衡林,缓缓摇头,“本官在彭水县,尚有要事未能完成。还请高中尉一人回京向陛下禀告这个好消息吧。”
高太监心知,罗珦这是铁了心要将赵衡林一家圈禁。
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不买账。那自己也没什么办法了。
高太监向赵衡林投去可惜的眼神,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处所。
赵衡林站在屋内,丝毫不怵罗珦那双鹰眼对自己的打量。
罗珦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赵衡林今日先行回家。
“我的热闹都已经看完了,接下来就是办正事的时候了。”
赵衡林知道,这是罗珦对自己的宣战。
回去的路上,赵衡林不停地转动自己的大脑。想要想出办法来,对抗罗珦。
可自己一介白身,又怎能和五品御史相抗衡呢?
赵衡林满怀心事地回了家,正好已经慢慢会走路的小丫冲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哥、哥哥……”
赵衡林刹那间就将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在脑后,专心应付起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来,让兄长抱抱。”
赵衡林一把抱起笑呵呵的小丫,转了个圈圈。
“我们小丫越来越能干了,都知道来门口迎兄长回府。这么懂事听话,日后必定叫媒婆踏破了门槛来求娶。”
梁氏跟随其后,此时也来到了赵衡林的身边。
她笑道:“那还远着呢。也不知你父亲届时会如何刁难他女婿。”
赵衡林两眼一瞪,“别说父亲了,就是我,也不会让小丫轻易嫁给不该嫁的人。”
这妹婿,要是不能过五关斩六将。那压根儿就别想娶他家小丫。
梁氏从赵衡林的手中接过小丫,颠了颠已经开始发胖的小丫。
她低声问道:“如何?你去上缴棉布的时候,罗御史没有针对你吧?”
赵衡林笑了一下,“对他来说,好戏还在后头呢。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就对我下手。”
他叹道:“母亲,我唤你一声母亲,还望你能听我一句劝。”
“既然父亲心意已决,那母亲到时候就带着小丫一起出府吧。离彭水县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梁氏把脸一挂,“臭小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们一家四口,就是要一直在一起。”
赵衡林见自己劝不动梁氏,也就不再劝了。
他知道,梁氏也有自己执拗的地方。她决定了心意的事,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
索性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赵衡林交货,就连赵珉都担心不已。
他听说赵衡林回来了,连忙从屋里出来。
脚上趿拉着鞋,都没好好穿上。
“如何?罗珦可曾为难你?”
赵衡林笑道:“没有。他什么话都没说。倒是高中尉,说了一堆夸赞之词。还为我说情。”
一家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就连小丫都似乎感受到这沉重的气氛,不再笑闹。
就连高太监的话,罗珦都不愿意听。那么自家是板上钉钉要成了罗珦砧板上的肉了。
赵珉闷声闷气地问:“衡哥儿,你可有主意?”
他是一直做鹌鹑的人,要他在关键时刻拿主意,那是一万个不能。
赵珉自己也知道,现在家里就只能靠赵衡林想办法了。
赵衡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罗御史会做出什么事。我们暂且看看吧。”
赵衡林没想到,罗珦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当天夕阳还没落下,罗珦就查封了赵衡林名下所有的产业。
两家阜阳酒楼,一个刚开业不久的布庄,还有织厂也遭到了关闭。
唯一幸存的,就是梁氏的陪嫁铺子。
不过照眼下的局面,被封是迟早的事。
酒楼和布庄倒还好,人手并不多。织厂被关闭,却遭到了大量织工们的抵制。
这些织工都靠着赵记织布厂吃饭,是按日结的钱。
这厂子一关,他们压根儿就没有了经济来源。
自然要闹上一闹。
这是罗珦所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就像往常一样,自己查封了就查封了。
升斗小民根本不敢闹事。
谁知道彭水县的百姓,竟然如此彪悍。说闹就闹。
彭水县衙门,都被乌压压的织工们给围了起来。要求给他们一个说法。
“就是关了厂子,也得给咱们一口饭吃啊!”
“厂子关了,我一家老小吃饭靠谁?!”
“上月征兵,将我家男丁全都拉走了。如今连我们吃饭的地方都要封。这朝廷还有没有王法了!难道就是想看着我们这群人饿死在街头吗?!”
罗珦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无措。
他自做官以来,一路顺风顺水,还得到了华太师的青睐,成功成为他座下走狗。
走到哪儿,哪儿的官就必须听命于自己。
要让他死,他就得死。
不管这官是比自己大,还是比自己小。
罗珦对此,一直洋洋得意。
可如今,罗珦是彻底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赵记织厂,究竟是关,还是不关。
不关,罗珦心里那口气就出不去。
关了,恐怕会激起民变。即便用重压,也难逃一劫。
到时候自己的乌纱帽,恐怕也戴到头了。
罗珦死死地咬着牙,嘴里蹦出三个字。
“赵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