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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魏诚然的记忆从十一岁开始。
十一岁之前,尚且年幼的他被魏织染带着四处奔波,住着最廉价的地下室,过着最贫苦的日子。因为是单身母亲带着孩子,外加魏织染那时做的是卖笑卖酒的工作,他没少被一条街上的同龄人甩过白眼。
可他不在乎。
被嘲讽就嘲讽了,被打就被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再打回去就好了。
后来宋康出现,那个高大的男人泪眼婆娑,拉着他的手让他叫他爸爸,他迷茫地抬头看他身后的女人,在魏织染一再的眼神示意下,终于是开口叫了爸爸。
之后他就搬离了逼仄潮湿的地下室,也离开了那些浑身沾满泥水的日子。
宽敞明亮透着光的大别墅,看起来温和又关切万分的父亲,他曾以为自己的未来也如搬家那日见到的太阳一般,闪亮如此。
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魏织染不见了。
而他的年龄,在入学的通知单上,变成了十岁。
他跑去问父亲,宋康坦言告诉他,母亲生病了,被送去了国外治疗,等他再大一点,就可以见到她了。
他相信了,然后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十四岁那年,超市里一家和睦的场景。
不再年轻的魏织染笑意盈盈地抱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脸上胖了一些,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年龄应该只有一两岁。
他听见魏织染哄那个孩子说:“宝宝,叫妈妈。”
妈妈。
所以他是什么。
他落荒而逃,在公交车站等了一晚上,最后等到了那个女人。
她把他带去了一边的大排档,烟气弥漫。
“你结婚了?”他哑着嗓子问。
女人抿了口茶水,点点头:“嗯。”
“那我算什么?”
魏织染慢慢放下手里的塑料杯,抬眼直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张口反问:“宋康对你不好吗?”
魏诚然冷笑一声:“现在当然好啊。”他抬眸盯着她平静的脸庞:“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他亲儿子。你和宋康有交集的时间,是在我出生之后的两个月,所以你谎报了我的年龄,让宋康觉得我是他的亲儿子。可这个谎言太拙劣了,轻而易举就能被拆穿。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被揭穿了我的处境吗?”
魏织染慢悠悠抬眼,语气漫不经心:“宋康在生男孩这件事上早就魔怔了,他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只要你不主动开口,没人会知道。”
“所以你就把你亲儿子卖给了一个陌生人?”魏诚然语气低沉,嘴角勾起苦涩的一抹笑。
她是不会做没价值的事的,能那么干脆的离开肯定是得到了一定的好处。
魏织染的眼神变了些许,嘴角微微垂落,黯然开口:“阿然,妈妈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和我在一起,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过上像现在这样衣食富足的生活。”
“是你过不上现在的生活吧?”魏诚然笑着打断她,“带着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拖油瓶,你还怎么去再嫁给家境殷实的男人,还怎么,摆掉身上小三的名头呢?”
“啪——”预料之中的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半边脸上,周边人群瞬间安静了几秒钟,抬眼疑惑地看着他们这边,见没什么大事就又再度回到了吵闹的氛围里。
他被打得背过半边脸,脸颊通红,半晌都没有抬起过脑袋。
“我是你妈妈!”魏织染眼角流过几滴泪,压着语调对着他轻吼,语气愤怒又带着难过。
他扯过嘴角笑了笑,眼神嘲讽地抬起脑袋看她,语气冷冽:“这世上有哪个妈妈,会让自己的孩子,从一出生就背上私生子的名声呢?又有哪个妈妈,会十万块就卖掉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你是独一个吧?”
魏织染身子瞬间顿住,脸色苍白半晌没有说话。
街边车水马龙,人流来来往往。
魏诚然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手指随意地顺了顺脑门前的短发,双手插进口袋,冷漠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然后转身,眼神冰冷,嘴角却带着笑开口:“既然你舍不得现在的生活,那我以后,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祝你余生都得偿所愿。”
留下这句话,他径直走向门外。
暮色西垂,公交车站前人影憧憧。
手机上突兀响起了暴雨警报。
他垂着眼眸,身影彻底隐匿进黑暗。
-
医院里。
“我不是宋康的儿子。”魏诚然面色苍白地盯着她。
宋池鱼脚步停在原地,半晌挑眉扭头看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魏诚然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声:“凭我喜欢你,男女关系上的喜欢。”
宋池鱼脸色瞬间一变,眼神变冷,她压着语调出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恶心我也不需要用这种低级的方式。”
见她表情不对,魏诚然连忙慌乱摆手否认,语调还在颤抖:“我没有,姐姐。我从来没有。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病房的窗帘被风吹起,宋池鱼受不了他这种听起来精神错乱的话语,拿起一边的斜挎包就要转身往外走。
少年沙哑落魄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魏织染伪造了一份dna鉴定书,她和宋康有关系的时候,我已经出生两个月了。”
“我没有骗过你的,姐姐。”
宋池鱼步子顿了顿,但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地攥紧,眼眶通红,牙齿咬破了唇角,溢出几滴红色的血滴,上衣的袖口被迫往上扬了一截,露出了手腕上淡淡的纹身痕迹。
失败了啊。
他垂着眼。
果然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偿所愿。
那当初为什么要帮他。
仅仅只是同情心吗。
那不还是施舍。
-
离开医院时时间还未到中午。
宋池鱼看了看手机上张律师发来的短信,按要求去到了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地方。
对方律师还要一会才能到,宋池鱼坐在窗前,低头翻着协议书看了几眼,又咨询了张律师一些相关的事情。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响了一声,微弱到无法察觉,像那个发来短信的人一样,胆怯又带着试探。
【魏诚然:对不起。】
宋池鱼低眸看着屏幕上的短信,身子半晌没有反应。
“宋小姐。”张律师推开办公室的房门,轻声叫她,“对方律师已经到了。”
低眸又看了眼屏幕,她果断收回手机,“好,我现在就过去。”
会议室里已经站进了几个人,宋池鱼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表情颓败的男人,对方听到声响也抬起了头,眼神灰暗地盯着她。
她别过眼,表情平静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因为双方都没什么异议,合约很快拟出来,宋池鱼接过笔就干脆地签上了姓名,抬眼瞧过去,对面的男人反倒是犹豫不决,签字笔握在手里半晌没有动弹。
“还不签吗?”宋池鱼低笑着问,“顾总该不会是临时察觉得给太多,想反悔了吧?”
顾渊眼神暗淡,抬头看她:“你要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那倒不必了。”她轻笑着摇摇头,眼神里满是笑意:“顾总如今得偿所愿,我若是要的太多,岂不是拂了顾总的面。”
话语里全是讽刺,顾渊脸色苍白,垂着眼半晌没有开口。
“签吧顾总。”她单手撑着下巴,眼尾轻挑地看着他,语气十分不耐烦。
顾渊沉默,最后还是签完了字。
日光正盛。
宋池鱼扭头看向一边脸庞憔悴的顾渊:“现在去办离婚证吗?顾总。”
顾渊眼窝深陷,沉默几秒拧眉看向她:“你能换个称呼叫我吗?”
“顾总不能叫吗?”她回怼他,半晌轻笑:“那叫前夫?或者你说个称呼也行。”
他不再说话。
“办了离婚证之后,我们就再无瓜葛了是吗?”
踏进民政局前,顾渊突然低声问。
宋池鱼沉默了几秒,然后哑声开口:“不是。”
男人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毕竟我还没报复你呢?”她浅笑着开口,语气却冷冰冰的:“你不会真以为,我就打算这么离婚算了吧?”
“你真觉得自己能瞒过所有人吗?”
她扭头看向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顾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怎么会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想解释,张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离婚证办理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几分钟,就结束了。
宋池鱼办完证就直接离开了,步子急忙的像是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待下去。
闻屿停车在门口等他。
“查到了吗?”他坐进后座,问。
闻屿翻开手里的短信,“根据记录显示,顾平死亡之前确实有过发病的迹象,出现过幻觉,暴力倾向等症状。但关于他跳楼死亡的具体原因,尚不明确。债务原因肯定是其中一条,但幻觉……”
他停顿几秒,扭头看了看顾渊的脸色,语调压低:“也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宋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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