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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寂寞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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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露露准时坐上了七点半发车的首班车,一路无话,三个小时后就抵达了目的地。然后她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海边,二十分钟后已经坐在了沙滩上,这时候才刚刚十一点。

以前胡露露来过很多次海边,但是那都在旅游旺季,无处不在的嘈杂喧闹让人无法静下心来。可是她却喜欢这种热闹,经常随便跟陌生人搭话聊天。

而现在距离旺季还有几个月,偌大却寂寞的沙滩上没有一名游客。

很快,大海开始发挥魔力了,往复循环的海浪几乎可以将人催眠。胡露露看着泛起泡沫的海浪,躁动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风卷云舒,只有天空随着流云从明到暗、或者从暗到明快速变幻着。在此起彼伏的海鸥鸣叫声中,隐没在薄雾中的巨轮发出的汽笛声从港口方向遥遥传来。

早春的海水冰凉刺骨,胡露露坐在没有湿掉的沙子上,看一个小小的被称为“猫眼”的螺壳在海浪里滚动。浪花一会儿把它推到浅滩上搁浅,一会儿又把它卷回水深的地方。

随着涨潮的开始,小螺壳被冲得离胡露露越来越近,直到她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她抓了几次把它捏住,可就在离开水面的一刹那,小螺壳却突然自己碎掉了,散成无数碎片,这时又一个浪打上来,所有碎片都无影无踪了。

胡露露的两根手指仍然保持着捏小螺壳的姿势,她把手举到眼前看着,怅然若失。

对于已经二十多岁的胡露露来说,这种失落感既陌生又新奇,她不知道自己看待世界的方法已经悄然改变了,身体里的一些东西已经蓄势待发。

看大海是胡露露无师自通找到的疗伤灵药,她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粗线条女孩子。和梁海阳之间的这道难题,凭她自己绝对想不出来解决的办法。她其实更愿意维持现状,她没奢望过海阳能给予她什么,只要每天能看见他、或者说上几句话,哪怕是没好气的话,哪怕是吵架呢,她就很知足了。八壹中文網

可是,不但楚楚的存在让她特别窝心,现在就连海阳的未婚妻也要来了,这让胡露露终于意识到这场梦到了必须要醒来的时候。她没想过要和谁争夺梁海阳,她遇到难处时总是习惯退缩,因为她颓废地认为“一切都不值得”。

望着大海,胡露露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问着自己:“咱不能有点骨气吗,咱不能忘掉那个讨厌的人吗?”

从中午到黄昏,她一直坐在沙滩上,姿势都几乎没变。有个渔民模样的本地人骑着电动车经过时,看到胡露露留上了心。当他傍晚回来再次路过时,发现她几乎保持着和中午一样的姿势,抱着膝盖望着大海。

那位可爱的大叔先是远远地站在胡露露的背后,后来悄悄绕到她的侧面,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是个女孩子。

他担心胡露露要跳海自杀,虽然这片沙滩就算在高潮位也要走出很远才能淹没到一个人的深度,但是他还是报了警。

可是当警车赶到的时候,那个报警人描述的“像男孩子一样的女孩子”却不知所踪,天已经黑下来了。

秦皇岛是一个典型的旅游城市,一年里只有半年忙碌。胡露露看见海滨区里只有零星的灯光,很多宾馆都没有开张。她用手机搜到了一家营业中的连锁快捷酒店,就投奔而去。

开了房,胡露露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一跃而起,她咨询了前台,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秦皇岛最好的餐馆。她决定大吃一顿,然后回酒店再大睡一觉,把所有的不高兴全都忘掉,明天就回北京。

她决定从此“爱谁谁”了,把梁海阳当成空气,哦不,当成个屁!

第二天她睡到自然醒,没再去海边,而是在空旷的秦皇岛街道上瞎逛,坐在中心广场上的那座像红色火箭般的雕塑下面喝奶茶。

下午,她坐上了返回北京的长途客车,车还没驶上高速,她已经把头靠在窗户上睡着了。

这一天从起床到现在,她都没有想起过梁海阳,也许真的能把所有引人不快的人和事都忘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胡露露饿醒了,她想起来好像一整天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天色已经擦黑,她刚想问问司机什么时候到北京,长途客车就驶离了主路,进入一座很大的休息站,原来才走了一半路。

她去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喝的,然后提着购物袋走回客车,当她一脚已经踏上车门脚蹬时,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大的惊叫,只有司机和少数几名乘客听到了。

在客车的斜前方向有一辆正在抢修的货车,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车下钻了出来。胡露露正是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后发出了惊叫声,手中的袋子也被她扔在了地上,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向那辆货车跑过去。

客车司机诧异地望着胡露露,见她在快跑到那辆货车的时候却突然站住了,然后就一直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就该开车了,司机按了好几声喇叭,可是胡露露却好像没听见,司机只好让跟车的售票员下车去把她拉了回来。

在剩下的旅途里,胡露露一直扭着头望向窗外。她没再睡觉,买的东西也一口没吃。

刚才,她把那个修车的人看成了梁海阳!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看错,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向那个人跑过去,大脑仿佛完全失去了对两条腿的控制,一切动作都出于直觉和本能。

但是当那个修车工转过身来的时候,胡露露才看清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红脸汉子。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笔直地沉入海底。

这回胡露露知道还是忘不了梁海阳了,认错人是难免的事,但是自己这种失魂落魄却不可解释。也太夸张了吧?沉入海底的那种濒死般的心悸和窒息感袭来时,狭窄的座位对她来说虽然足够宽大,但是她却连一秒钟都无法坚持。

终于熬到长途客车开回北京,就像飞机场和火车站一样,长途车站外也永远停着很多出租车,胡露露一出来就打了一辆。

出租车把她送回了家,但到了楼下,她却坐在后排上发呆,迟迟没有下车。司机催第三遍时,她才突然说:“师傅,我不在这儿下了,麻烦你给我送到另一个地方去。”然后说了广发修车厂的地址。

在距离修车厂几百米的地方,出租车被前方的小事故堵在了路上。胡露露没有犹豫和等待,付了车钱后就开门下车,甩开大步朝修车厂跑去。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这个故事在这里就戛然而止。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片尾曲应该已经响起来。我会选择《喜剧之王》里的那首背景音乐《here/we/are/again》,就是尹天仇对柳飘飘喊出:“我养你啊——”时,背景里响起的那首总能令人莫名感动的曲子。

然后在跳跃闪烁的慢镜头画面里,在北京东郊的车水马龙中,在乍暖还寒的春寒料峭里,我们的女主角胡露露奋不顾身地朝着自己想象中的幸福、朝着自己的爱狂奔而去。

然后画面渐渐淡出,音乐却悠悠不息。

可惜,这只是我的想象和希望,故事才刚刚开始,远远无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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