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急死我了！说了半天，胡露露她妈到底是干嘛的呀？”

问这话的人是我的小舅子小东，地点是我们常去的一家低档火锅店，位于广发修车厂和东方修车厂之间，时间是三月初的一个晴朗的傍晚。

春寒料峭，我们在一间挤着四张桌子的小屋里涮肉。

梁海阳下午先来我家找我，他是来兑现对我儿子的承诺的。

他春节和胡露露来我们家的时候，我三岁的儿子告诉他们自己要过生日了，胡露露说一定会送礼物来，但这件事我们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时隔近两个月的这次见面，海阳一出现就让我吃惊不小。

首先是他的衣着。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在海阳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他本来就长得高大壮实，后来接受了胡露露的“改造”，褪去了一身“村镇风”的土气。但是因为胡露露的独特审美，却又带上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非主流味道。

但是现在的他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西装和一件深色毛料短大衣，而且谈笑自如，没有拘谨和束缚的感觉，显然已经这么穿惯了。

再加上发型被打理得细致整齐，如果再背个电脑包的话，夸张点说，海阳简直像一个海归的华尔街精英，和以前的修车工——哪怕是高级修车工——已经判若两人、不可同日而语了。

“你拍婚纱去啦？”我愣愣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在他的身后找，问道，“你媳妇儿呢？”

“露露没来，她现在忙得很，”他回答，意识到我是在打趣他的衣服后忙解释道，“她妈公司今天有个产品发布会，然后又是酒会，我去帮忙了，所以没来得及换衣服。”

然后他让我跟他一起去车里拿东西，说他一个人拿不了。

我马上想到春节他们送的那一大堆到现在还没有吃完的年货，以为他又运来那么一车，忙换鞋跟他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别老那么破费，我们家冰柜都装不下了——露露呢？”

“她上课去了。”

“啊？上什么课？”我非常好奇，要知道胡露露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不学无术”的代名词。人家海阳学历也低，但是勤勉好学，自己练就了一身本事。

“嗯......”海阳像是说不出口。

“对了，她学车去了吧？还没考下本儿吗？”

“她已经不学车了，”海阳支支吾吾地说，“她下午上马术课，晚上是高尔夫......”

“啊？”这是让我第二次吃惊的地方，马术？高尔夫？这是什么节奏？

来到停车场，我见他开的倒还是胡志彪留下的那辆奥迪。他边按钥匙打开后备箱边说：“上回看见您儿子玩乐高，我们也给他买了一个。”

一看到后备箱里的那个硕大的方方正正的黑色箱子，我这个老乐高迷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能退货吗？”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

那是乐高的传奇作品，由七千多块儿积木组成的星球大战千年隼号飞船，市价也是七千多块。

“退不了吧......”他犹豫着说，“这不是乐高吗？”

我指着箱子一角印的数字“16+”对他解释：“乐高和乐高不一样，这是十六岁以上的人玩的。”

要知道，我儿子刚过完三岁生日，他现在玩的还是“得宝”系列的大块儿乐高积木。

“那就您玩呗！”他松了口气，“上回您不是也说从小就喜欢玩这个？”

“我的天！我每天不睡觉也得拼几个月，”我拍着他的肩膀说，“阳子，心意我领了，我不是跟你客气，还是退了吧！我们家真没地儿搁。”

“可是真退不了，”他挠着头说，“这是露露跟她妈去香港的时候买的。”

“那得多少运费？”我又大吃一惊。

“香港没有税啊，露露说算上运费也比北京便宜快两千块钱呢，她觉得特别值才买的。”

这是什么逻辑？我反正是别想弄明白了，但又想出来一个对策：“那留着给你们自己的孩子玩吧！”

最后我只好收下了“千年隼”，虽然友情不该用金钱来衡量，但是他和胡露露的这份真心还是挺令我感动的。

然后海阳也没在我家多坐，而是和我一起去找了小东。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仨已经围着坑坑洼洼的铜火锅开始涮肉了。

海阳不喝酒因为还要开车，但是他吃肉吃得满头大汗，边吃边说：“还是这个好吃。”

吃下几碗肉，他的进食速度慢下来。在我和小东好奇地追问下，海阳从正月十五胡露露的姥姥家聚会、然后英莹带他们去参观英赢金融开始徐徐道来，我和小东听得目瞪口呆。

小东毫不掩饰自己是个财迷，而且性子还急，问出了开始时的那句话：“胡露露她妈到底是干什么的呀？”这小子当面必叫胡露露为“露姐”，背着她就直呼大名。

“我不是说了是搞金融吗。”海阳回答。

“金融的种类多了，具体是干什么的？”

“投资啊、理财啊什么的。”

“能不能说和更具体点？”

“和银行一样，”海阳耐心解释，“就是你如果有闲钱，就交给英赢金融，委托他们帮你去投资和理财，按月或者投资结束后一次性付给你本金以及投资收益。”

现在海阳嘴里的专业名词一套一套的。

“那利息......噢不！收益能到多少？”我问。

“不低于20%。”

“也不多啊，”小东撇撇嘴说。

“最高的产品能到45%到48%，不过那种高收益的产品必然伴随着高风险，而且也不是老有，得靠抢单或者找内部人帮忙盯着。”

小东和我对视一眼，说：“百分之四十多还有点儿意思。”

“我当着两位哥哥的面卖弄一下，”海阳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后说，“二十年前讲究玩电脑，十年前讲究玩互联网，现在讲究玩什么？”

我和小东再次像阿呆和阿瓜一样对视，又一起扭过头看他。

“现在是宇航时代吧？玩航空航天？对了，无人机？”我先说。

“航天太高大上了，普通人玩不了，无人机那就是玩具。”

“是电动汽车吧？新能源！”小东说，语气比我有把握多了。

“新能源沾点边，但也不是一般老百姓能玩的了的。”海阳耐心地开导我们。

“那不知道了，”我们俩一起摇头，小东不耐烦地催他，“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