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钱财，利聚而来利尽而散
临近中秋京城气氛怪异，各大世家深居简出，青瑾每日除了给沈氏君氏请安，去家学里念书，其余时间都泡在了毓秀园里。
“秦嬷嬷在园子外面求见，说有事请姑娘示下。”蕙香打着帘子通报，鸳鸯端着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果汁，放在青瑾面前。
“又不让人省心。”躺在凉榻上的青瑾翻了个身，秦嬷嬷的丈夫是接替白管事的秦管事，秦嬷嬷管理着内院，她一来准没好事儿。
青瑾吹着她在这个时代制造的手摇空调，吃着冰镇西瓜，看着最新的话本儿，享受着三对一的捏腰捶腿，在心里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这万恶的奴隶主生活，让鸳鸯请了秦嬷嬷进来。
等听了秦嬷嬷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青瑾收起了最后一丝慵懒。
沈澜的贴身丫鬟朵珠在花园里喂锦鲤，结果看见了湖里除了锦鲤还养着大尾大尾的草鱼鲤鱼，一时兴起让人捉了几条在旁边草地上烤着吃。
掌管池塘养鱼的范婆子见了气急败坏的和朵珠理论，朵珠觉得委屈，跟范婆子斗了两句嘴。
在家里池塘捕两尾鱼来烤着吃，朵珠觉得再正常不过，加上朵珠是沈澜的贴身丫鬟，自认为在安吉侯府做客应被礼遇，范婆子这样不顾及亲戚情分小题大做是欺负人。
范婆子看见被朵珠捞上来烤了的鱼魂都气没了两窍，又被朵珠数落了两句风凉话，气不打一处来，在园子里和朵珠对骂起来。
朵珠有几个一起捕鱼的小丫鬟在旁帮衬，范婆子没讨到什么好！偏巧范婆子的亲家是三房太太苏氏的陪房，苏氏跟着顾怀仪去了边关之后，这个陪房在府里刑房管事，这件事就被闹到了秦嬷嬷那里。
“老奴愚昧，范婆子包揽花园池塘是二姑娘点头了的，朵珠姑娘是澜姑娘院子里的，是家里的亲戚，请二姑娘示下。”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非曲直也一目了然，朵珠若是顾家的丫鬟秦嬷嬷自个儿就处置了。
“多大的事，也值得这样闹。”青瑾把玩着手中的珊瑚手串，往桌子上一甩，靠着腰间的靠枕，坐起身来。
“鸳鸯去让人再去池塘捞十八尾鱼上来，给澜姑娘院子里送去，就说我这个表姐请表妹院子里的人烤鱼，要是下次表妹院子里的人谁想烤鱼了，尽管来毓秀园，家里也能周到些。”青瑾从妆奁里又拿出了一支嵌红宝石九转镶玛瑙挂珠钗端详，极力平复心绪，她不能着急，她一着急就上火，一上火就热，她最怕热了，“去拿一两银子给范婆子，告诉她不用有什么负担，这是她费心经营得来得是应该的。加上朵珠已经烤了的两尾鱼，这二十尾鱼是我买了请澜妹妹院子的人吃。”
鸳鸯道了声是，就要往外走，听见青瑾开口:“秦嬷嬷去传话，范婆子、朵珠等丫鬟园中喧哗，范婆子罚俸半月，朵珠等人交由澜妹妹处置。”
“是！老奴一定把该说的原原本本告诉澜姑娘。”秦嬷嬷心领神会，对着青瑾道了声万福离去。
京城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将近八月十五中秋节，除了平民百姓如往年一样吃月饼、喝桂花酒、拜月娘……宫里，皇上只和皇后摆了一个简单的家宴，各官宦家族也是以简洁为主，比起往年热闹非凡的中秋显得寂寥了许多，唯一中秋节火起来的只有盐价。
“你还有闲情逸致躲在园子里摆弄这些，外面可都要闹翻天了，这中秋节过了别的价都低了，只有盐价，比起中秋节前又翻了两番，大街上怨声载道的。”君氏解开披风的细带随手递给了贴身丫鬟琥珀，京城这物价涨的，真是让她都看不下去了。
“闹什么闹？天塌下来了也有比我个高的人顶着。”京城这两天街头巷尾传言最多的就是盐价，世家大族和朝廷官员联手控制了盐，囤积居奇盐一日价格翻了三番，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正在喝茶的君氏听了扑哧一声连刚刚入口的茶水都一起喷了出来:“你这话可别让翰林院那些个老学究听见了，听说为了这盐价和突厥的事情，老学究们在朝堂上吵了个不可开交，一人一口一句知乎者也，把皇上头风都给说复发了。”
“吵呀闹呀，各人站各人的立场，吵来吵去到最后连个切实可行的办法都没给皇上提，皇上可不得犯头风了。”对于这些事这些官员的虚伪做作，青瑾连笑一声都觉得多余，那些世家大族，官宦士绅，一个比一个富得流油，上了朝，却一个赛一个的哭穷。
盐是人生产生活的必需品，盐价的上涨势必会带动着其他商品价格，引发通货膨胀。盐矿被毁引发的价格上涨是暂时的，最可怕的是世家大族和部分官员联手的垄断。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真不知道那些偏远的州县老百姓都该怎么活呀？”君氏叹了口气，一脸的迷茫担忧。
“母亲这是悲天悯人了？”青瑾脸上看不出来喜怒，眼睛都放在自己的右手和修剪的花叶上，“这么多的世家、官员甚至皇子都盯着盐上面老百姓的一点儿血汗钱，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的，盐价能不涨吗？”
“青瑾——”君氏急忙打断。
“放心！这话也就在你这儿我说两句，出了这个门儿我是一个字也不多说的。传出去只怕有祸上身。”青瑾找了个她认为最舒服的姿势半靠在坐塌上，和人前温婉大方的模样相去甚远，君氏无奈地摇摇头。
“母亲尝尝这是我新出的奶昔，你素日喜欢的芒果味儿。看看味儿还喝的惯吗？”鸳鸯领着芸香端上一杯冰镇芒果奶昔。
“青瑾我今天来也是有一件事要和你相商。”君氏尝了一口芒果奶昔，又凉又甜又合她口味，心里畅快不少。
“母亲有话直说吧，不用藏着掖着。”君氏进了毓秀园跟她东拉西扯半天了，直觉告诉青瑾这里面绝对有事儿。
“定王妃府里的管事想买家里铺子里的金自鸣钟。”自鸣钟一直是西洋船的舶来品，物以稀为贵，青瑾做出了自鸣钟，又镀了一层金，价格立马就翻上去了。
“这还不简单拿五千两银子到铺子里管事的还能不卖给他？”青瑾语气多了两分嘲讽，要真是这样简单，也就不用君氏来找她了。
“定王妃想出三万两银子买你做自鸣钟的法子。”铺子里一个金自鸣钟就能卖五千两银子，至少四千两银子的利润。君氏沈氏都觉得这个提议太过分，可是大皇子主管兵部，顾怀仪还兵部做事。
“这定王妃不是买苹果，是来砍苹果树的。”她告诉定王妃自鸣钟的做法，依着沈氏和君氏的脾气，这就是定王的专利了，这次是自鸣钟，下次又是什么？一个成功了，剩下的又得罪的起谁呢？
看来万宝楼赚钱的速度让人眼红了。
“你祖母的意思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论身份定王是皇室贵胄，论官职你三叔归定王管，我们得罪不起定王。”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想起青瑾兴致所起居然成了定王的钱袋子，君氏活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那母亲的意思呢？”青瑾左手支着小脑袋，她想知道她做了这么多，在安吉侯府人的眼里究竟是什么。
“我当然是不愿意让你交了，把这个拿去卖钱，咱们家成什么了？是定王召之即来的下人？还是搬弄奇巧的商户家？传出去，你们姐妹几个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定王这般无礼。”用她女儿的名声换小叔子的仕途，她是脑子被门夹了也不能同意。
“可是定王妃的哥哥给你父亲传了话，如果我们不答应，把自鸣钟的法子交给他们，他们就会告诉全京城的人，是安吉侯府的嫡姑娘做了自鸣钟在万宝楼卖。”卑鄙无耻，卑鄙无耻，君氏听说这件事后痛骂定王好几声。
“这定王穷疯了不成！”简直就是明抢，安吉侯府好歹还是个世袭侯府的爵位，不是普通的商人由着他搓圆捏扁。
“定王和太子在户部的人勾结地方官员和几个世家垄断盐市囤积居奇，被皇上料理了个七七八八，定王在漕运的贸易也被太子参了。”真的穷疯了，不然也不会盯上臣子的家当。
“父亲怎么说？”青瑾努力的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君氏今天的态度，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只能做俎上鱼肉的地步。
“你父亲这两日结识了太子妃的奶母蒲嬷嬷，她愿意为我们引荐太子妃。”依附太子攀从龙之功，这是顾怀礼梦寐以求的，君氏心里却只有一片冰凉，青瑾为了顾家殚精竭虑，又是改革内务，又是扶持生意，做恶人打发贪腐管事，让顾家不在靠典当、靠她的嫁妆过日子。青瑾做了这么多，在顾怀礼和沈氏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向上献媚的工具而已。
“说白了，不是狼窝，就是虎口呗。”青瑾嘲讽道，狼也好，虎也罢，都是要吃肉的。
青瑾穿越后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累。为了不引人瞩目，她宁可多走弯路扶持流云阁、天然居、如意坊，不接触盐、铁、铜、茶这些暴利行业，没想到还是……
“横竖祖母和父亲是想给家里找个靠山，既然是靠山，当然要最大的那一座了。”青瑾拨弄着自鸣钟的指针，心里有了计较，想让人替她出头，就得拿出足够的资本，“蕙香打发人去庄子上传话，说我想吃海鱼，让他们给我送一桶来，记得要用新鲜海水养着。”
——麟趾宫——
“主子都查清楚了，是慕容府。”龙惊云在心里把害他在这里接受主子冷气的慕容氏骂了个死去活来。
“二姑娘的进账太多，仅一个玻璃镜就有近十万两的进账，还有如意坊，现在万宝楼的金自鸣钟一个五千两银子都供不应求。”财帛动人心，二姑娘现在就是一个聚宝盆，虽然比不上盐矿来的钱多，对于钱袋子被太子抄了个底朝天的定王，蚊子的大腿也是肉。八壹中文網
“只是慕容府这次有些奇怪，又是暗中给定王妃消息又是找机会撮合安吉侯和太子。”还很大公无私的做好事不留名。如果不是主子让他们去查慕容府，连他和龙惊云都差点儿被瞒过去了。联想这些年的慕容心柔，龙惊风总觉得在哪个说不上来的地方有些怪怪的。
“慕容家～哼”龙寒远冷笑着哼了一声，慕容氏的小心思，他能猜到七七八八。
那个人恐怕和自己是一样的，看来有些事他也要重新打算了。
朝堂上对突厥三王子的争执愈演愈烈，大皇子和太子吵的不可开交，明帝举棋不定，白藏、南疆蠢蠢欲动……
于是，继中秋节之后，重阳节延伸了中秋，简单的摆了一桌家宴，沈氏给几个儿孙送了茱萸香囊、重阳糕和沈氏家乡的一份荞麦蒸羊腿，姑娘们说一声吉祥话。
用完家宴，沈氏派贴身心腹王嬷嬷第一个把重阳节礼送到毓秀园。
“王嬷嬷我今天去给祖母请安，见祖母有疲惫之色，就准备了几支人参。”青瑾话说完，鸳鸯就领着芸香、蕙香等人奉上。
“二姑娘细致，老太太是前段时间劳累绷紧了，这段时间一放松，加上天微寒，这不积年的老毛病又犯了。”王嬷嬷笑眯眯地接下了锦盒和鸳鸯不着痕迹地滑到王嬷嬷袖子里的荷包。
“祖母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日常马虎不得，我今天早上看祖母面有难色，手时不时的手会扶着腰，可是腰痛？”根据青瑾临床上的经验，沈氏的症状像是老年人常犯的腰椎间盘突出。
“唉！是腰后上的一根筋疼，老太太自从生了侯爷就落下了这个病，这么多年了，看着多少个大夫也不见好，林林总总药吃了不少，这病总是断断续续的犯。”说起沈氏腰疼，王嬷嬷也得小心翼翼伺候着，“没法子，只能只能按照大夫开的方子煎药，平时给老太太的床垫子再多铺上一层鹅绒，椅子上多一个软垫，让老太太睡的坐的都能舒服些。”
不错！王嬷嬷说的症状来看，沈氏是腰椎间盘突出压迫了坐骨神经。
不过腰椎间盘突出应该多睡硬床才是，加一层鹅绒软垫……
青瑾在心里流了两滴汗，又转念一想，在这个时代，不铺锦绣绸缎的硬床都是下等人的标配，腰椎间盘、坐骨神经这些又说不清，额……她得想想怎么说服沈氏合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