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过年，正月里也不安稳

京城如火如荼的准备过年，太平盛世一片歌舞升平。

然而，大年二十六宫中突然传出来一个消息，大皇子生母惠妃薨了。皇上感念惠妃为他生下长子，追谥惠贵妃，又令京城有爵位的人家遣散戏班，斋戒追思一月。

这道圣旨一下，沈氏君氏苏氏也都按品大妆了起来，进宫致哀礼。京城侯爵府都撤下了过年的红灯笼、彩绸等物，遣散戏班，进宫哀悼，奋力为惠贵妃号丧的同时暗骂惠贵妃晦气，死在了年下，连累他们整个正月都要守丧。

青瑾也不得不褪下她原本的大红色罗裙，换上素净的颜色。

“从前只觉得姑娘穿红色明艳动人，没想到绿色这么挑人的颜色，姑娘也穿的这么有气质。”鸳鸯服侍青瑾换上青绿色的裙摆，又配了两个蓝色的压襟眼前一亮。

“你啊！油嘴！”青瑾站在玻璃镜请转了一圈，对鸳鸯的巧手搭配满意极了。

“瞧奴婢这张嘴，又惹姑娘不高兴了！”鸳鸯自作主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故作为难，“可是姑娘奴婢说的都是真话啊！”

“你啊……”青瑾点了一下鸳鸯的脑袋，无奈而宠溺地笑了一脸。

安吉侯府团圆后的第一个春节过的极为简陋，尤其是皇上降旨申饬了武安侯府在追思惠贵妃期间张扬过年，侯府彩缎缭绕，戏班奏乐笙歌，降武安侯为伯爵之后，沈氏专门让青瑾小心行事。八壹中文網

一直到腊月三十当天，新桃换了旧符，安吉侯府换了正门的一对门联，显得焕然一新，又为族中无事可做的子弟分发了年货之后，一个简单的家宴，就是过了年。

因为惠贵妃丧仪，一个年过的虎头蛇尾。这样的气氛一直过了上元，到正月结束，其间除了给沈氏晨昏定省、料理家务，青瑾甚少出门，顾青瑶偶尔来几次毓秀园，也被以青瑾受了风寒婉拒。

二月二龙抬头是好日子，因为年没过好，今年青瑾想借二月二出游踏青。可惜还没等付出实施就夭折了，因为这天青瑾接到了帖子，二月二是锦宁侯府世子娶亲的日子，特邀安吉侯府的姑娘过府。

一直到正月底，安吉侯府正式来了一位客人。

这人是京城郊外的一处佃户，佃户娘子娘家姓邱，因为她的祖父中过举，当年娶了安吉侯府的庶姑娘，也就是沈氏的庶出姑母，后来祖父早丧，父亲又是只知道喝酒赌钱的，家道中落后来不得不嫁了个农户。

不曾想正月二十六，惠贵妃丧期刚过，有京城侯爵府外出游猎，农户被马蹄踩踏伤了筋骨，那侯爵府的嫡姑娘是太子侧妃，家里权势不一般，他赔了医药，就不再过问，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肚子又怀了五个月，这一下子家里的生计都成了问题，才辗转通过王嬷嬷找上了安吉侯府。

“王嬷嬷，我瞧着这不像是去朝霞院的方向？”祖母在世时，她有机会来过安吉侯府一次，刚刚就觉得这不是往朝霞院的路，现在愈发确定了。朝霞院在南方，这是西南方向。

“姑奶奶多年不曾登门，怕是不知道，这府里和十二年前不一样，老太太这两年三病两痛不离身，如今正颐养天年，已不大管家了。”王嬷嬷回答的客气又疏离，脚步也是没有慢过一拍。

“那这是去……”女人挺着高耸的肚子显得愈发笨拙无措。

“自然是去毓秀园见二姑娘，如今府里是二姑娘管家呢。”说起青瑾王嬷嬷眼角露出了一丝赞意，再看看眼前的女人，身上也有安吉侯府的血脉，可惜同人不同命。

“二姑娘？哪位二姑娘？”女人费心的搜索着安吉侯府的姑娘，沈氏的二姑娘好像是嫁到姑苏了……

见了女人疑惑不解，王嬷嬷心里畅快了许多，大方地同她多讲了几句:“毓秀园的这位二姑娘啊——她是老太太的第二个孙女，现在侯爷的嫡长女，名唤青瑾的。”

“她才多大啊！”女人没有见过青瑾，但是安吉侯顾怀礼成婚的消息她听说过，现在想起来满破满不到八年。

“有志不在年高。我们二姑娘自小就是公认的才女，不到六岁就能打理家务，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荣昌伯府世子娶亲，忠顺侯诰命亡故，楚御史家嫡姑娘的及笄礼……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从她手上过，真难为她如此周到，里里外外没有不称赞的。说句不怕恼的话，多少年岁、辈分比她都高的人，也没有她这样的七窍玲珑。”王嬷嬷看着女人脸红着摇晃的身影，心里是彻底痛快了。

说话功夫，毓秀园到了。

——毓秀园——

“二姑娘，王嬷嬷领着邱娘子到了。”鸳鸯得了信，告诉了青瑾，青瑾得知邱娘子的遭遇，对她来安吉侯府的意思心知肚明，并没拒见她。

“让她进来吧！”青瑾刚刚给沈氏请了安，听管事们回了话，妆容精致、衣衫整齐，略收拾了一番，就让人迎进来。

“老奴给二姑娘请安，二姑娘金安。”王嬷嬷给青瑾行礼，邱娘子手足无措也在一旁学着王嬷嬷福了身，还是青瑾示意，鸳鸯眼疾手快把邱娘子扶了起来。

“坐吧！”青瑾一看是个20多岁的小媳妇，心里觉得难为她这般了，面上还是一副寻常样子，看不出喜怒亲疏。

邱娘子亦步亦趋走到榻的另一边，看着红木雕牡丹花的榻上绣了银丝竹的大红色丝绸坐垫，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迟疑了片刻，看周围并无异样，才坐了个边。

青瑾手里笼着一个掐丝珐琅彩的手炉，起了起身，鸳鸯立刻就加了一个靠枕:“王嬷嬷去问问祖母今日得不得空？贵客上门，能见一面最好了。”

“是！”王嬷嬷低着头，退了出去。

青瑾这才转向邱娘子，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年纪小，从前腼腆了些，见的人不多，不知辈分，若是有疏忽的，还请娘子海涵。”

“不敢当……不敢当……我娘家姓邱，外祖母原是府上老侯爷的姑娘。”邱娘子看着青瑾珠围翠绕、嫣红夺目，眉眼又低了三分。

“说起来还是亲戚呢！我不大见人，倒劳烦您走一遭了，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青瑾坐起身，发间步摇微动，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穷的连下锅的米都快没有了，来府里叨扰，只能是让人笑话侯府。”邱娘子脸上笑的难看，见了青瑾大方得体又着实喜欢。

“哎呦！娘子真是多心了。这年头谁家没有穷亲戚，天下姓顾的五百年前还不都是一家子亲戚。”青瑾见了邱娘子，看她说话举止是个知进退的，心下对她此行已经有了主意。

“多年不曾登门，今天贸然来访是……”邱娘子脸红地结巴被青瑾打断，“不用说了，我都听说了。”

“谁家没有个难处，谁家没有个坎儿，这一路上可还顺利？”青瑾没有听人诉苦的癖好，直接打断了邱娘子的台词，转移话题。

“好！都好！从清早这一路赶来，没雨没雪，路上的冰雪也都化了。”邱娘子拿不准青瑾的意思，陪着寒暄，眼里却时不时望向窗外，看日头，是夫君喝药的时候，不知道大儿子和夫君在家如何了？

“清早就赶路，现在才到。吃饭了吗？”青瑾看见邱娘子眼里的泪花，又看她那双已经生了老茧的手，关切地问道。

“一大早就上路了，还没来得及。”拿不准青瑾的态度，邱娘子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让小厨房上饭。”青瑾吩咐鸳鸯，鸳鸯让芸香去小厨房准备上饭后，转身拿了两盘糕点，放在了桌上。

“小厨房的饭还在做，有两盘糕点，先拿来给姑奶奶尝尝。”鸳鸯奉上糕点，站在了青瑾身后。

邱娘子尝了两块红豆饼的功夫，芸香就带着小丫鬟在花厅上好了菜。

“姑奶奶请——”芸香伸手向花厅方向请邱娘子，邱娘子看了看青瑾，得到了认可的眼神儿，才跟着去。

一直到邱娘子身影看不见了，鸳鸯掀开帘子，是王嬷嬷从朝霞院回来了。

“老太太怎么说？”沈氏的态度是青瑾办事的重要依据，青瑾一上来就问王嬷嬷。

王嬷嬷琢磨了沈氏的话精简一番:“老太太说这个邱娘子的外祖母是上一辈儿老侯爷的庶姑娘，论起来邱娘子和侯爷是一辈人。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外祖母都不能算安吉侯府的人了，若论血统她是有安吉侯府的血脉，她遭了难，帮一把也是亲戚的意思，横竖怎么做，还是二姑娘拿主意。”

“这亲戚够远。”听了王嬷嬷的话，青瑾叫来鸳鸯，耳语了一番。

邱娘子吃了一盘鸡肉，又喝了一碗鱼粥，青瑾进花厅时，已经打了几个饱嗝了。

“让姑娘笑话了。”邱娘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些。

“不妨事不妨事，你这样说明我招待的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青瑾坐到了邱娘子的对面，小丫鬟开始撤饭，饭撤了，房中剩下了青瑾、邱娘子、鸳鸯。

“王嬷嬷刚刚来传信，今儿赶得不巧，老太太在佛堂礼佛怕是见不到了。”青瑾说完，明显看见邱娘子脸上一分黯然，“这来的匆忙，我也没准备什么清雅的见面礼，倒是前天母亲送来的一百两银票是我的零花钱，不嫌俗就收下吧。”青瑾说完，鸳鸯捧了一个托盘，里面一个装了一百两银子的盒子和一个荷包。

“这盒子里是一百两银子，贴身收好，荷包里有一两碎银子和一两银子换的铜板，零零碎碎的回去也是少不了的。”话都说完了，青瑾也没了再陪着她的意思了，“天晚了，家里想来离不开你，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等过了这些日子再来家里坐坐。”

“是！是！”邱娘子看着银票激动不已。

王嬷嬷见青瑾要离去，先一步送了邱娘子出门。

邱娘子随王嬷嬷出了安吉侯府，拿出了青瑾给的一两碎银子，谢了王嬷嬷，坐了大车，往京郊庄户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