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的号角响彻云霄。
柔然的火力几乎全部放在东城门,接连不断的巨石砸在城门上,不出片刻,吊门被砸出了一个豁口,敌军的呼喊声立刻传了进来。
城中的百姓慌慌张张地四处逃窜,被夏炜带人赶着涌向西城门。
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说东门已经被攻破了,城内一时厮杀声充盈耳畔,人群穷途末路,像没头苍蝇往城门下面跑去。
萧珩带着雍州边骑转向支援东门,正好迎面撞向了攻进城内的柔然兵。
两边就这么在马上打了起来,拖延出给百姓撤出城内的时间。
火光猎猎,这一战从晌午打到了天黑。
柔然骑兵冲锋的气势足够猛,可是却不擅长巷战。天一黑下来,他们就失去了进攻的优势,被顾珹的步兵打得晕头转向,损失了不少兵力。无奈之下,天亮之前再次撤出城外。
然而这回他们刚退出城门,却没能等到天亮的再次进攻,因为这回萧珩率先打开城门,带着雍州边骑发起了攻击。
雍州边骑这几年一直活跃在战场上,和柔然兵交手最多,也最熟悉他们的作战习惯。
两边各有优势,互相没占到便宜,马蹄交错在沙场上,掀起阵阵黄沙。
所谓擒贼先擒王。两边的军兵都看准了双方的主将。
萧珩在马上收割人头的那一瞬间,一队柔然兵忽然握着弯刀悄悄逼近,趁他不注意是陡然发难。
生死一瞬间,顾珹在城墙上厉声喝道,
“萧珩!”
萧珩猛地仰身闪躲,翻身而起时翻转刀刃,直接砍掉了偷袭者的头颅。然而立刻又有挥刀扑了过来,层层叠叠将他包围起来。
萧珩体格惊人,然而已经在刚刚的打斗中消耗了不少体力。躲闪了几下,被重刀砸中侧腰,翻落下马的同时他撑地而起,横刀挡在自己跟前,用力推退了朝他迎面砸来的刀刃。
顾珹见状不好,快步走下城墙,翻身上马冲出城门支援。
然而还是晚了!柔然兵已然抓住时机,趁着萧珩受伤的这一瞬间,柔然主将挥刀砸向他的面门。
刀刃相撞,火星直冒。
柔然主将趁他体力空虚,翻转刀面,猛地撞在他的胸膛。
他这一下冲撞力十足,尽管萧珩抬臂格挡了一下,但是依然被砸得偏头吐出一口血水。
顾珹冲出城门的同时,对弓箭手怒吼,
“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雨打了下来,萧珩趁机狠力抬腿踹开压制着自己的柔然主将。
那人不甘心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当即握刀再次扑了上来,没想到萧珩受了伤反应依然迅速。
在他抬刀扑上来的那一瞬间,萧珩用尽全力仰身而起,空手制住刀刃,顺势后翻反制住,将刀背猛地压向那人的脖颈。
就在这一刻,顾珹的马匹冲了过来,及时将刀尖送进了他的胸膛。
失去了主将的柔然兵被迫后撤,赵固安趁机策马冲了进去,将萧珩从敌阵中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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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暴雨冲刷着中都这座城,雨水冲去了街道上的血污,渐渐露出了它原本庄严肃穆的模样。
萧珩第一次在沙场上受了这样重的伤,被送回军营后起了高烧,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
“主公,雍城来信了。”周衡从军营外打帘进来,将信件递给了顾珹。
顾珹低头看了一眼,信是写给萧珩的,可是萧珩这会儿还不省人事,连药都喂不进去。
“先放着吧。”他颇为头疼地将信件重新丢回给周衡。
但是转念一想,这信是王府送来的,难道是和顾锦栀有关系?
他忽然伸手拽住了就要退下的周衡,
“等等!”
顾珹将信从他怀里抽了出来,犹豫地望向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萧珩,最后还是选择拆开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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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中都的雨水像是不要钱一样的下。雨雾腾起,很快就浸透了薄薄的信纸。
来信很简短扼要。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一看就不是顾锦栀写的。
顾珹一目十行,一会儿功夫就看完了。
然后他呆愣在了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
“怎么了?”夏炜打帘从军帐里出来,见他拿着信站在帐门外,整个人呆若木鸡,于是不解地问。
顾珹抖了抖手里的信纸,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栀栀怀孕了。”
原本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如今居然要生孩子了。顾珹恍恍惚惚,总觉得不太真实。
夏炜倒是接受得比他要快,闻声顿了顿,
“主公年轻气盛...”后半句话她没说完,但是懂得都懂。
顾珹没应声,似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照理说,顾锦栀怀孕是件喜事。可是她还那么小,今年也才十八。生孩子多疼啊...萧狗也不知道心疼她!
...不对!
萧狗自己还昏迷着呢!
一想到这一点,顾珹猛地转身,掀帘进了军帐。
军医日夜不歇地守在萧珩的床榻前,这会儿正要给他换药,见顾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顾珹挥手免了礼,问道,
“情况怎么样?”
军医不敢隐瞒,老实回答,
“主公腰腹伤势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恢复,不过没有大碍,只要服药后退烧,很快就能醒过来。”
顾珹点了点头,看着军医替他换完药退出了军帐,这才坐到了他的床榻旁边。
连日的大雨,空气里浸满了水汽。连呼吸都变得沉闷无比。
他望了一眼萧珩。
这几日他昏睡在床榻上,整个人都瘦了一些,面庞线条变得冷硬,胡茬也长出来了不少,看起来多了几分轻狂和落魄。
顾珹支着下巴,懒散地打量着他。
“我说你睡得也够久了,还不打算醒吗?”
不出意外,回应他的还是沉默。
这几日他没少和萧珩说话,不过这人好像真的就打算这么与世长辞,一直闭着眼睛不应声,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要不是看在他如今是自己妹夫的份上,顾珹简直都不想管他了。
他干脆把雍城的来信塞到他怀里,使劲戳了戳他的胸口,语气恶劣,
“你媳妇怀孕了!你他妈还不赶紧醒过来?!”
别人家的小娘子,怀了孕都有自己的夫君陪伴着。再不济也能盼得夫君平安归来,他这么躺在这儿昏迷不醒算是怎么回事啊!
总不能让栀栀刚嫁给他的第一年就守寡了吧!
外头风雨大作,风吹着帘子不断地翻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萧珩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不过顾珹并没有注意到,他还沉浸在为顾锦栀即将为他生儿育女的心疼中,滔滔不绝地在他耳边絮叨,
“萧珩,我跟你说实话,栀栀可是公主,金枝玉叶,身娇体贵,受不得委屈替你守寡。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只能安排她改嫁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忽然听见一道沙哑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
“顾二,你是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