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与阿娘启程去花界。
阿爹原本也要去的,只是青丘突然有事需要他处理,只能作罢。
阿娘带了她的侍女点翠,我则带了琴瑶。
琴瑶也是个贪玩的,跟我在玉圭峰住了三千年,把她也憋坏了,如今能去花界,她高兴极了,一路与点翠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想到脂红,很为自己昨日英明的决定而庆幸,瞧脂红的性子也不像是个安静的,若是把她留在身边跟琴瑶一起,以后我的耳朵只怕没得清净了。
去花界要经过青丘后山脚下,到了那片树林,却不见脂红的身影,我伸长了脖子张望。
阿娘看我一直东张西望,问我看什么,我说之前来这里游玩时曾见过林中有一株杜鹃开得极美,这三千年过去了,只怕已经成精,想摘了带去送给小表妹玩耍。
阿娘笑道:“你也是胡闹,花界什么样的花没有,还需你送去?”
我很认真地说道:“阿娘,您就不懂了,花界虽说有各色鲜花,却未必有我们青丘的花那么有灵性,毕竟这里的土地能滋养万物。”
“行,就你会说。”
“我说得又没错。”
我继续张望,快走出树林时,看见一处灌木丛中,有一株杜鹃开得正艳。
林中无风,那杜鹃的花瓣却轻轻摇动,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脂红,忙上前一扬手,将她卷入袖中。
之所以动作那么快,是怕被我阿娘发现异样,为免节外生枝,还是让她先藏起来吧。
我之前铺垫得好,阿娘看见我的举动也没有生疑。
花界离青丘很近,不过一日我们就到了。
如果说青丘是山清水秀,如诗如画,那么花界就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我才走进地界,就忍不住打了三个喷嚏。
这浓浓的花粉味儿,真让人受不了。
外祖父亲自出来接我们,我扑进他的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一如三千多年前那般英俊潇洒,修长挺拔的身板,如刀削般菱角分明的面容,看不出半点老态。
这棵已经三十万岁的老竹子,为了能紧紧锁住我外祖母的心,可谓是下了不少功夫。
我的情况阿娘早已修书告知外祖父,他也没多问,只是捏了捏我的脸蛋说:“姝丫头,你瘦了,回头你外祖母定然又会骂你阿爹。”
外祖母有个癖好,每次见到我们都会骂我阿爹,不是说他没有好好照顾我阿娘,害得我阿娘的身段不如从前那般窈窕,就是说我瘦精精的阿爹不舍得给我饭吃,总之各种理由,不骂几句就不甘心。
我很理解外祖母的心情,我阿娘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刚成年就送去天宫学艺,学了两万年好容易回来了,没过多久就被我阿爹拐跑了。
辛辛苦苦养大的花朵儿没开几日就被人摘了去,从此隔山隔水的,要见一面都不容易,她思女心切我也能理解,却不懂为何要那么恼我阿爹。
后来还是沐生长老告诉我,花界一向是女子继承帝位,外祖母只生了两个孩子,除了舅舅就是我阿娘,我阿娘天资聪明,是外祖母心中最好的继承人,如今嫁到青丘做狐后,就不能再继任花神,她只能另外选人。
偏偏我阿娘这一辈没有人能胜任,她只好将目光放在孙字辈。
我舅舅一共生了三个女儿,大表姐长得最美,也最聪明,并且性子也最温和善良,外祖母从小就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眼看着接班人长大成人了,谁曾想会突然嫁到天宫给天帝做妃子,可想而知,外祖母有多伤心失望,等会儿见到我和阿娘,肯定又会借题发挥,把我阿爹臭骂一顿。
我很庆幸今日阿爹没有跟着一起来,不然又要挨骂,那滋味可不好受。
外祖父果然没说错,外祖母看见我就红了眼圈,一把搂我入怀,心肝肉肉叫了几句,就捏着我的脸蛋开始骂我阿爹。
“元昌那混账小子怎么没来?将我宝贝外孙女害成这样,也不过来向我请罪?”
我阿娘笑道:“母神,您别生气,我夫君有要事要处理,实在无法抽身,他要我代他向您赔罪,回头有空定当亲自过来请罪。”
外祖母依旧气恼:“哼,说得那么好听,我看他就是在找借口,今儿好在我的姝丫头没事了,不然我一定去青丘扒了他的狐狸皮!”
我忙抚着她的胸口撒娇:“外祖母,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您不必担心。这三千多年不见,您还是那么美,我这回去天宫走了一遭,瞧着天宫里那么多仙子娇娥,没一个比得上您。”
外祖母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会哄外祖母开心。”
“我说得可都是真的,您不信问我阿娘。”
阿娘趁机附和:“母神乃花神,自是国色天香,谁能比得上!”
外祖母笑得合不拢嘴:“好了,你们母女俩就不要唱双簧了,快去瞧一下我那宝贝小孙女吧!”
我与阿娘告退,跟随侍从来到我舅娘的寝殿。
舅娘刚生了小表妹没多久,身子还未完全养好,躺在软榻上歇息,瞧见我们进来,忙起身迎客。
我瞧着她气色不大好,见到我们似乎也不如从前那般热情,心想是照顾小表妹辛苦的缘故,也没有多想。
我阿娘似乎比从前要客气,拿出贺礼给舅娘,特意指着那锦丝软甲对舅娘说:“这是阿姝特意拿来送给小表妹的,说是要保她平安长大。”
却见舅娘微微变了脸色,看我一眼,勉强挤出笑容道了谢,就吩咐侍女将贺礼收好。
我见舅娘不大高兴,猜测她是不是嫌弃那锦丝软甲是我用过的,就把衣袖一甩,抛出脂红,然后笑道:“舅娘,这是脂红,我送给小表妹的玩伴。”
脂红没有马上幻化成人形,而是在小表妹的摇篮上飞舞,想逗她笑。
小娃娃大眼睛滴溜溜转,突然小嘴儿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脂红吓得赶紧躲回我的袖中不敢动弹。
我舅娘脸色一沉,要奶娘把小表妹抱走,然后冷冷地对我阿娘说道:“狐后,我的身子有点乏,要歇息了。”
以往舅娘都是很亲热地叫我阿娘的闺名,今日居然如此正式称呼她,看来是生气了。
舅娘在下逐客令,阿娘很不好意思,向舅娘道了歉,然后把我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