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来临之际，程阮阮同舒幼再去了一趟东林寺，去还愿，等周凛回来。

两姑娘手挽着手在雪地里走，发出簌簌簌作响的声音，舒幼心情挺欢喜的，“阮阮，我有个秘密想要和你说。”

“什么？”

她脸上挂着红霞，挺不好意思的模样，最后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去说。

“祁季给我表白了。”

这事程阮阮虽然不觉得意外，但到底觉得有些稀奇，杏眸睁大，语气也有点兴奋，“真的？什么时候啊？”

提到这件事，舒幼玩着脖子上挂的手套，平时挺大咧的，这会儿害羞得很。

“就是刘路先在圣诞节给我送了一盒巧克力，被祁季给看到了，然后他们俩就很莫名打了一架，祁季把我拽到他身后，说我是他的人，他从小惦记到大的。”

听她描述，画面该是很浪漫的。

可这描述里出现了刘路先的名字，程阮阮就觉得不是那么浪漫了。

暗恋最可悲的是未说出口，还亲眼目睹喜欢的姑娘和她的竹马情投意合。

见她反应不大，舒幼觉得奇怪。

“阮阮，你不觉得很突然吗？”

两人搀扶着下楼梯，程阮阮目光很平静，“祁季是在意你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这种在意是不是喜欢，你们会在一起，这是迟早的事。”

舒幼很惊讶，“你看得出来嘛？”

程阮阮笑着点头，“是啊，初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很护着你的。”

舒幼更惊讶了，停在原地不愿意走了，“初中？你别开我玩笑。”

程阮阮只能拉着她往前走。

“没和你开玩笑，你自己没看出。”

“阮阮，你这么早熟的吗？”

“…哪里有。”

“那你初中就看出来了。”

“是祁季太明显了。”

“他那么早就喜欢我嘛，那我回家去问问他，他真的是闷骚死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看似很平静，其实不然，她的抑郁症已经从轻度转变成中度，现在晚上需要药物才能进入睡眠。

年前应木栖还给她发了信息。

【木栖姐】：算着日子，你的药该吃完了，上个月怎么没来诊所找我。

程阮阮看着信息，伤感得很莫名。

眼泪掉下来更是莫名。

她现在情绪不能自己控制，眼泪时不时就会往下掉，就算是身边没有发生什么让她难过的事，她的心情照旧变得很差。

用手背抹干眼泪，她敲字回复。

【程阮阮】：不好意思啊木栖姐，上个月忙着考试，忘记时间了。

【程阮阮】：等过完这个春节，我再去找你吧！

那边回复得很快。

【木栖姐】：你现在的情绪怎么样，自己能控制得住吗？就算是再忙也得过来拿药，你这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可怎么得了。

看着她发过来的信息，程阮阮发现没法回复。她现在的情况就是这般。

最初听着周凛的录音，她还能浅浅的睡上几个小时，可过了两个月后，录音只会让她更加思念他，周凛是毒，所以她得戒掉，最后她只能用药物来控制。

也只有药物能够让她暂时麻痹神经。

曾经她学习到晚上一两点，从不会有黑眼圈，现在整夜整夜不睡觉，眼底不仅乌青，眼睛里更是充血，白净的小脸皮肤也有些泛黄营养不良。

许岁宁是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的。

那次他们四人出去吃午饭，她吃了一点东西就说要去厕所，结果去了好久没回来，许岁宁不放心，便往厕所去寻她。结果人还进厕所，站在外面就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其后伴随着的还有呕吐声，正常呕吐声和催吐声是不一样的，她听出来了，程阮阮在里面是催吐。

她没进去看，就站在门口等她出来。

她以为她会见到一个脸上苍白的程阮阮，却不曾想她笑得很开心，面色红润，压根就不像是在里面哭了，催吐过的人。

她看见她站在门外时，甚至还很不解的问，“岁岁，你怎么在这？是来上厕所吗？上厕所怎么不进去？”

许岁宁很安静的看着她，最后一言不发把她拽到走廊尽头。

两人各自靠着一面墙，她盯着她面上的红润看，最后伸手去抹，抹到的是一层浅浅的粉尘，是腮红。

腮红抹去，她脸上一片惨白。

不是白净的白，是病态的那种白。

发现这一幕时，许岁宁开口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你这样多久了？”

偏偏她问到这个地步了，程阮阮还在装傻，她笑着看她，“什么？”

许岁宁这人脾气向来温和，却在那天发了人生里为数不多的脾气。

她双手紧抓着她的肩膀，字字质问。

“在厕所里哭，吃饭吃不下去要催吐，这种情况多久了？”

她把她全身打量了遍，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红得要滴血，“你知道你这段时间瘦成什么样了吗？本来就九十斤的人，现在都要七十斤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光骨架子看起来有多丑，还有你眼底这黑眼圈，人家国宝都没你严重，现在脸色苍白，就要用腮红口红来伪装吗？”

“程阮阮，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

那是许岁宁第一次看程阮阮哭。

她蹲下身来，双臂抱着膝盖，脸埋进去，哭得像个孩子。

她也不想这样的，可就是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情绪大起大落。

明明前一秒还很开心，下一秒就变得好生难过。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疯了。

从周凛被带走的那瞬起，她的灵魂就跟着他走了。

他走之后，好多人欺负她。

她反抗着，不论输赢与否，最后的结局全是深夜她独舔伤口。

她从北城回来一个月后，杨女士用陌生号码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阮阮，妈妈怀孕了，我要和你……爸爸结婚了。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年轻时，我和他都太任性了，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我们把一切事情都说清楚了。你外婆在时，怪我对爱情太执着，后面你怪我时常往北城跑，可是你们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能给我带来幸福，我很清楚我爱他，他也爱我，两个相爱的人，不论隔了多少年，只要相爱，可抵千军万马。年轻时他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现在不会了，他的家人都很照顾我。你既不想我打扰你的生活，那我便不再打扰你，你和周凛那样要好，妈妈知道你会懂我的。

短信的后面还有一张化验单。

她是怀孕了。

按照日子来算的话，孩子是她去北城做交换生的那段时间怀上的。

她觉得好恶心。好恶心。

那天夜里，她绕着公园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跑不动了，她才哭出声来。

她甚至不懂杨女士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用这种方式羞辱她，然而这些并不极致，极致的是她那对双胞胎女儿。

她不知道她们怎么有她电话号码。

【程嘉】：阮阮，以后我就能喊杨阿姨妈妈了，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之后你来北城，我一定带你好好玩。

【程怡】：姐姐，你和那个哥哥在我爸和杨阿姨的婚礼上会来吗？我想给你们画一张相，你们长的超在我审美上的。

这些对她有刺激吗？当然有。

应木栖利用物理条件引她说出这些事时，发现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她病情的加重和这些逃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