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跟罗木木那个二傻子似的,闷着头只管吃,吃不完还要兜着走,反正就是要尽最大可能干掉所有能吃的东西。
大白脾气温顺,即使进食的时候有人打扰也并不生气,还亲昵地用鼻头蹭蹭罗与欣的手背。
罗与欣只觉得有温暖的触感一闪而过,再反应过来时就正对上大白温润柔和的眸光,它温热的鼻息还轻轻喷洒在她手上。
木木斜眼看着,心里忍不住更酸了,像是不小心嚼碎一整颗柠檬似的,又酸又涩,偏生自己还梗着脖子扭着头,就是不往罗与欣那边看一眼。
哼,扎心了,老爹吃食的时候你来摸不也给你摸了吗?!还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摸法,现在看这匹马这么惊喜可就太对不起老爹它牺牲色相了。
罗与欣把大白后脖子的那块浅棕的绒毛托在手心里看了又看,有细细软软的欢喜蔓延开来。
撸一会儿大白,中途被罗木木的魔爪翻来覆去捣了几回乱,罗与欣把店里的伙计招呼过来把吃饱喝足了的大白牵着缰绳拴回原本的位置上去,带着木木回了包厢。
大概别人的都是好的,一开始那伙计扯住缰绳把大白往回拉的时候,大白还不情愿来着,梗着脖子往相反的方向使劲儿,直把那五大三粗的伙计扯的一个踉跄往后退。
罗与欣不轻不重地拍拍大白的脑袋,于是大白就耷拉着头不大情愿地跟着伙计走了。
大白这个大块头一停止挣扎,还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伙计顿时松了一口气,手脚麻利地把它拴紧了。
怕绳子不结实让大白挣脱了,伙计扭头院子外头喊了一声,声音高亢嘹亮震耳欲聋,立马就有人小跑着过来,递了长长一截过来小儿手臂那么粗的麻绳来,两人合力把大白绑得结结实实。
这样一来,任凭大白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也挣脱不了了。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不过大白乖的很,跟只温顺的小绵羊似的,低着头,任凭两个人围着自己打转,三两下就把自己五花大绑。
大白低头看看身上横七竖八毫无规律可言的麻绳,瘦长瘦长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嫌弃的表情。
切,就这水平,它是懒得动,要不一个使劲儿就挣开了,怎么可能还引颈受戮,被死死捆这儿动弹不得?
两个伙计大功告成般拍拍手,满意地打量一番,放心走了,留下大白朝他们的背影不屑地打了个响鼻。
一群糙汉子已经各自喝了二三两烧酒,恰逢店家的千金出阁,这早十七八年埋在地底下的女儿红当真够滋味,喝得他们都有些上头了,脸颊泛着一抹酡红,兀自翻转着酒杯砸吧着嘴回味着。
鹰卫听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清苦得很,风里来雨里去是常有的事,风餐露宿惯了,有时候出任务,连着三四天都找不着落脚的地方。
再运气差点,碰上身上的干粮恰好吃完了,那就只能靠水囊里一丁点少得可怜的水度日了。
再加上鹰卫队伍等级森严,管理也一向以严苛闻名,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憋得够久,今儿个又没什么要紧事,索性喝个痛快,醇香甘冽的女儿红甫一入喉,立马就有荡气回肠的劲头上来,血像是一瞬间就全冲到头上一般,脸也微微发烫。不用猜,脸色肯定也红通通一片了。
环视一周,还就数叶一正常,仍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表情,不动声色低头饮茶,罗与欣料想他没喝多少。
罗与欣径直朝他走过去,询问的语气问了一句:“咱们走吧?”
原本来这茶馆就是歇歇脚喝口热茶暖和暖和,她可不愿待在这儿太久了。
叶一开口应“好”,就起身准备出发。
罗与欣离得近,他开口的一瞬间明显地感觉到有酒香混合着茶香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
酒香豪放浓烈,茶香内敛浅淡,浅而淡里又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远细腻,茶与酒的香味混合得恰到好处。
罗与欣并不讨厌这个味道,甚至还有些喜欢,不自觉又吸了一口气进去,率先转身走了。
大白吃饱喝足,一行人也准备出发了。思思碎碎念一番,合力跟车夫把大白的缰绳解了下来。
说是解也不恰当,思思后来急了直接操了锋利的剪刀上去,“咔吱”一下就剪断了。
叶一照样隐去身形气息,影子一样在暗处护卫着罗与欣,一路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车夫赶车之前问罗与欣去哪,罗与欣答不上来。一是对这里委实称不上熟悉,二是的确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随手指了指前方,示意马车夫随便走走看看。
车夫技术好,一路稳稳当当就到了,停下来的地方正巧是知墨轩。
停在这儿原因无他,单纯就是因为前面是个拐角,而且恰好被堵死了,车夫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再往前走了,索性就停在这儿了。
罗与欣原本正闭目养神,察觉马车停了就睁开眼掀开帘子往外头瞅了瞅。
她记得小罗与欣来过这儿,还替纪琮买了一堆东西来着。
知墨轩不愧是做出名堂来的百年老店,从牌匾到廊柱无一不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韵味让人心旷神怡。
罗与欣只在马车里这么不经意一打量,潜意识里就觉得里头应当别有洞天,下了马车就朝里头走去。
雪后路滑,这里没什么生意,三三两两的伙计走动着,还有个中年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前嗑瓜子。
那男子一脸市侩,在这书卷气浓厚的店铺里显得格格不入,偏偏自己还没有察觉,把瓜子嗑得咔嚓咔嚓响,再随手把吐出来的皮扔到地上去。
门是暗红色的木质门,规整方正的门框,仔细看还有雅致的雕花。
窗子有菱形的方格,有被切割得细碎的光线斜斜地打进来,投射出在地板上,就是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图案,藕断丝连地相互勾连着。
最让罗与欣感兴趣的是她刚一抬脚进来就听见有铃铛响。她抬头四处看看,却并不曾发现哪里还悬挂着一只有清脆声响的铃铛。
有穿青色直缀的小二含笑上前,殷勤地引着罗与欣朝前走。
这小二的笑让人看了很顺眼,并没有谄媚堆笑的成分在,那是单纯的文人遇见同好时发自内心的毫无杂质的欢愉。
“小姐这边请。”伙计高高瘦瘦的身形站的笔直,腰微微塌下去,一只手臂伸出来,引着罗与欣朝里走。
这知墨轩占地面积不算小,不过东西太多,也就只在入口处留了一条狭窄的走廊。
罗与欣走进去,就有左右两条路可以选。左边大概都是卷边泛黄的古书,右边放着的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文房四宝,有的表层覆着薄薄的红漆,年代已久已经脱落,形成斑驳的印点。
罗与欣随手翻起一本略略泛黄的书来。都是线装书,书页又薄,看起来脆弱得不得了,罗与欣翻页都不敢用力。
翻看来看又懵圈了,入目的是纤细的笔画,勾勒出的线条也是如假包换的繁体字。
罗与欣努力辨认一番,通读全篇有些费力,但也勉强过得去。
是……梁朝易之绪的书。
罗与欣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记得有这个朝代,但小罗与欣记得,当时送给纪琮的孤本就是从这儿买来的。
不过当时小罗与欣买的是这本书的上册,现在她手里拿着的是下册。
知墨轩做买卖讲究个缘分,大部分时候孤本有市无价,不知道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就比如前几日小罗与欣来的时候只有上册在,就巴巴地买了凑上去给纪琮送去了。现在小罗与欣不在了,罗与欣却碰上了这本书的下册,不得不说是天意如此了。
罗与欣这个门外汉当然对手里这本看起来像是被在车轮底下来回碾压过的皱巴巴的书没有任何好感。
不过想了想,大哥罗臻他们前日闲谈时还提到过易之绪,言语之间满是敬佩倾慕,想必也对这人的书有兴趣。
别的不说,就说半个月前罗臻还帮她在碧荷小筑里做了个挺结实的秋千呢。
结实不说,那秋千还是吊椅那种样式,靠背上还挂了几串五颜六色的干花。又给她安了俩扶手,省得她一个激动再没坐稳摔下来。
她喜欢一下荡到半空里那种自由自在,相应的摔下来应该也挺惨。如果正好脸朝下的话,面目全非恐怕是少不了了。
所以说罗臻这个操作相当贴心嘛,她就当感谢他了。
罗与欣又转了一圈,再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就再随手挑了两只笔,一条古墨,估计也是梁朝那当会儿留下来的,然后结账走了。
那掌柜的正在剔牙,眼睛无神地盯着门口,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样子。
见罗与欣手里拿了好几样东西过来,一条缝似的眼一亮,抄起算盘来噼里啪啦一顿打,干脆响亮地报出一百二十五两纹银的价钱。
罗与欣突然感觉有点肉痛,不过想了想反正花的也不是寄几的钱,也就释然了,不死心地还了一句价:“能便宜点不?”
掌柜的斜乜罗与欣一眼,见她一副非富即贵的打扮,再看她挑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个回头客,痛快开口:“一百二十两,小本买卖,不能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