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有馄饨摊儿，方程要了份九块钱的小碗，撒一大把香菜，埋头呼噜呼噜大吃。

过去一个月，他雷打不动地早上来吃馄饨，雷打不动地吃小碗，小碗的分量其实很少，吃完只能半饱。但方程为什么不加四块钱要大碗呢？不是因为穷，真的不是因为穷啊，是因为……因为……保持体型！没错就是这么自律。

几分钟后，方程放下碗离开，连馄饨汤都喝干净了。

从路边刷了辆共享单车，骑着上路。

这一带很荒凉，属于市郊，路左边是一些荒废的小平房和老旧小区，路右边是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平时路上连辆车都难见到。就说此时此刻吧，往前看往后看，整条公路上就方程一个人晃晃悠悠骑着车，没办法，这地儿确实太偏僻了。

方程出门得早，时间完全够用，慢悠悠地骑车，甚至有心情欣赏一下湖面上的朝阳。

往常湖边都一个人没有，今天居然有一条小舟，漂在距离湖边十几米的地方。

小舟边坐着一个老头，头一低一低地正在打瞌睡，手拿钓竿等鱼上钩。大清早来泛舟垂钓，还挺闲情逸致的。

方程刚要扭过头去认真骑车，老头手里的钓竿突然像弓一样猛拉变形，有大鱼在死命咬饵！

老头还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瞌睡中不清醒，身体摇晃一个没坐稳，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方程顿时瞪眼，紧急把自行车刹停。

老头明显不会游泳，拼命在水里挣扎，水花四溅地想抓住小舟，但那条小舟太轻，一下没抓住，反而推开了！

方程把单车一扔，朝着湖狂奔，皮鞋跑掉了都不顾，救人要紧！

他会游泳，但溺水的人不好救，溺水者惊慌失措，在求生本能下会拼命伸手乱抓，有时候甚至会把搭救者也拽进水里淹死。好在湖边有一片小树林，方程跑过去，飞快地从草地里捡了一根长树枝。

老头已经快沉到水下了，就剩两只手在水面上乱舞。方程也来不及脱西服，只来得及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扔岸上，抓着树枝就跃进水中！

秋天的大早晨，湖水冷得要命。方程感觉像有冰碴子顺着裤腿进来了，赶紧蹬了两下腿，防止抽筋。在水里抽筋可了不得，会游泳的弄不好也成水鬼了。

老头离岸边不远，只有十来米，很快就靠近了。

方程把树枝伸过去，大吼，“抓住！”

老头扑腾了两下，猛地抓住树枝，力气像拉炮绳似的，差点没给掰断了。

“别慌！别乱动！”方程使劲喊，“我拉你上岸！”

方程掉头就往回游，树枝上的力气一直很大，老头还在像黏住的麻雀一样扑腾，仿佛要飞起来。好在方程身强体壮，成功踩到了岸边，拽着树枝把老头拉上来，拦腰一抱推上岸！

救上来了！

方程一屁股坐在岸边喘粗气。最近缺乏锻炼，折腾了这一下就累得不轻。

老头趴在旁边，又是咳嗽又是呕吐，在湖里喝了不少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跟警灯似的。

方程拍了拍他的后背，“老哥，真服了你了，钓个鱼还能给自己钓水里去，你钓鱼还是鱼钓你啊？”

说完，方程起身，把岸上的手机捡回兜里，又把皮鞋捡回来穿上。

西服已经湿透了，里面的秋裤也湿透了，脚上还有泥，彻底完蛋，得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湿漉漉像个水鬼似的去面试，除非面试官喜欢湿身诱惑，否则能被录用才怪！

方程叹了口气，拔腿往路边走，他的单车还倒在路上呢。

“恩人留步！”后面老头一边咳嗽一边喊，“救命恩人！小伙子！”

“我赶时间！”方程头也不回，“不用感谢我，我叫洪令今！”

方程刚骑上单车要往回赶，那老头不知哪来的爆发力，居然追上来了，死死拽住车筐。架势跟水鬼索命似的！

“恩人！你好歹留个联系方式，我回头报答你！别这么走了啊！”老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手忙脚乱地摸兜找手机。

“捞一把而已，没啥好报答的，我真赶时间啊！今天我去公司面试呢！”方程急了。

老头的手机居然是款最新的折叠屏，但是怎么摁也开不了机，黑屏地很彻底。

方程心说这老头还挺有钱，他记得这手机官方价一万多，看来防水性也不咋样，一泡就没了。

“恩人你的手机还能用吗？你加我好友！”老头焦急地问，同时死死抓住车筐，大有不加好友绝不撒手的意思。

方程没辙，赶紧掏出自己的千元机来，“微信吗？”

老头飞速报了一个号码，方程搜出来，是个网名叫“彭向文”的，看样子是真名。点击添加到联系人。

“恩人你去哪，我可以叫辆车来送您！”彭向文报恩心切，“半个小时就能来！”

“别了别了，等车来黄瓜菜都凉了，我真赶时间！”方程一蹬车，刚骑了一米，又刹停回头，“诶对了，你手机坏了，需要用我手机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不用不用，我跟秘书说好了，七点钟来接我回市里公司，我等一会儿就行。”彭向文湿漉漉地站在路边，表情要哭出来似的，“谢谢你！太感谢你了！你就是菩萨派来拯救我的！”

方程挥挥手，骑着单车猛窜，疯狗似的加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