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自顾自地汇报着自己的心得，全然不知道那边的苏长庚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小徒弟不鸣则已，这一出手竟然……竟然直接证明了他之前做出的假说的一个子论点。

根据秦昭昭的思路，苏长庚感觉一直堵塞自己灵感的淤泥松动了许多，思路一下子开阔了起来，先是越听神情越凝重，随着秦昭昭论证步骤的一步步推进，苏长庚紧皱的眉头慢慢的散开，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的笑容。

“……因此可以证明出这个假说是成立的。老师你觉得怎么样，我的思路有问题吗？”秦昭昭说完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但还是就迫不及待的希望得到苏长庚的点评。

可她等了好半天，那边的苏长庚才开了口，用有些沙哑的嗓音问她：“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秦昭昭一愣，随即笑着回答：“当然不是呀老师，我是在你笔记里那个定理的基础上反推论证出来的，怎么能是我自己想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这个定理，它……它还是未被完全证实的啊！而你在一开头的先决条件部分竟然证明出了它的正确性。昭昭，这是你证明出来的！是你！”

苏长庚的话让秦昭昭愣住了，她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乌龙。她下意识的问：“那……老师，我刚才所说的那个结果还成立吗？”

“成立，当然成立！哈哈哈哈哈，昭昭，你知道吗，凭借一己之力同时解决了两个新的问题！”苏长庚兴奋地站了起来，但受电话线的限制只能站在原地踱步。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冲到那个先他一步发表问政文章并且提出了和他截然不同的观点的老家伙面前，趾高气扬地用自己带点南方口音的英文告诉他：你是错的，正确的结论我徒弟算出来了！我徒弟！

秦昭昭依旧是懵的，她看着手里自己因为怕思路溜走而显得有些潦草的字迹，脑袋晕乎乎的。

这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吗？真的是她吗？

那边的苏长庚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向傲娇地小老头破天荒地直言不讳对秦昭昭进行了情真意切的表扬，几乎一股脑用尽了他肚子里储备的所有好词儿，不停地说着车轱辘话，可见他的兴奋和激动。

秦昭昭此刻理智回笼，有些迟疑地问：“可是老师，这个定理是你最先提出来的，也不能全都算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成就吧。更何况我在这里面借用了很多您笔记里写到的东西，您现在这么夸奖我。我确实是有些受之有愧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更何况啊，在这个方向，你师傅我都还没进门儿呢，你倒自己撬开锁进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徒弟。”

“可是……”秦昭昭还想再解释，却被苏长庚无情打断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你老师我可不是那种仗着地位和资历抢占别人研究成果的人，但是也不会为了给你铺路故意淡化自己的贡献。这个研究成果我会整理成论文，不过主题会大些，这个部分所占篇幅不会很多，只作为一个分论点的组成部分。但是，你的这个思路给了我很大启发，再加上你完全都是独立完成的，没接受我任何的指导，我觉得一个二作还是当得的。”

秦昭昭听着苏长庚的话，心里很是受震动。

上辈子读到博士的秦昭昭，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研究成果递交导师之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二作三作这种事情。仅仅是导师一作她二作倒还好些，最糟糕的是有些时候署名中会被老师塞过来一些和她的研究毫无关系的学长学姐或学弟学妹，甚至是同一个研究室的年轻导师。

学术界潜规则亏秦昭昭吃够了，她没想到在这一生会遇见这样真正一心向学，不图名利，公正而又无私心的老师。

见秦昭昭半天没说话，苏长庚以为她有些不高兴，又连忙补充：“当然，你现在研究的这些成果已经足够支撑起一篇独立的论文了，如果你希望用这个小论点单独发一篇文章，我也是支持你的，只不过咱们可能得从论文的撰写方法开始学起，而且投稿的期刊可能要略降一等。你……呃……”

苏长庚觉得自己直接对这位天才小徒弟说不信任她的论文撰写能力有些伤人，但是事实上他又确实很担心这一点，毕竟小丫头这么小，能看得懂论文都已经是万中无一了，让她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他正想着怎么委婉地告诉她，秦昭昭却突然开了口。

“老师，我没有意见，谢谢您，真的，特别感谢你。”秦昭昭说的真诚，苏长庚却觉得有些别扭。

“瞧你这丫头，跟你老师还客气上了，这么生分干嘛？我告诉你，这个二作也没那么容易给你，这篇文章从结构到具体撰写，包括格式调整，你都得参与进来，好好学一学标准的学术论文要怎么写。等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就直接自己写完再来找我，记住了吗？”

听着苏长庚看似挑剔严格，实则暗含了拳拳关切的话语，秦昭昭心中感动。

本来这次她论证出来的就只是整个定义中的一个小点，更何况还是在苏长庚笔记的基础之上得来的。或许秦昭昭的成果确实能给苏长庚提供一些可借鉴的灵感，但是真要归根究底，这点贡献也并没有特别大。

更何况，从现实的因素考虑，她一个初中生，这种署名身份，哪个核心期刊的编辑会打开论文从头到尾认真审核呢？大概率是被扔到角落里落灰罢了。

“我记住了。老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而且你也别小瞧我。不就是学术论文嘛，我也写得来！既然您决定给我二作了，就再布置些任务给我吧，也不能其他的都让您一个人忙活，我不会拖您后腿的！”

秦昭昭说的干劲儿十足，苏长庚听了心里很是满意，面上依旧绷着。

“好了好了，那我先说几个问题你记一下……哦还有相关的文献，这样，我整理好了直接给你寄过去吧。”

苏长庚又在电话中跟秦昭昭嘱咐了半天才挂断了电话。

望着手边被自己随手抓过来记录，写得乱七八糟本子，秦昭昭心里一下子升起了无限动力。

秦昭昭此刻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究竟有多么辉煌的可能。

数学家吗？多么遥远的一个位置，可是她似乎正向着那里迈进。

秦昭昭走到阳台边，望着天边的夕阳，嘴角露出一个微笑。那张稚嫩的小脸被笼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她心中火热，但目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