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蝉鸣愈发聒噪,伴着层层热浪,全部被窗户挡在了外面。窗前,贺程言写完了最后一个数字,伸了个懒腰,趴在了桌子上。
外面热得像煮开了的水,但此时这间小屋里却分外清凉,贺程言眯起眼睛,感觉全身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享受着陆也家里空调传来的阵阵凉意。他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桌上,看着面前摆着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还是个小胖球的陆也穿着背心短裤,拿着比他头还大的篮球,冲着镜头露出自己缺了哥豁口的牙齿。那颗牙齿是跟贺程言玩的时候陆也自己磕掉的,贺程言还记得,陆也磕掉了那颗牙。自己还没哭,他就先在旁边哭起来,而陆也看见他掉眼泪,便也跟着一起嚎啕,两个人就坐在胡同里面对面抹眼泪,被秦三爷和秦三奶奶发现,抱着进了院子,哄了老半天,直到三爷爷一人给了一根糖葫芦,这才作罢。
贺程言想起那时候两个抽搭着吃糖葫芦的傻孩子,不由得笑了。他直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只觉满心的踏实和舒服,这里是陆也的房间,放着的全部都是陆也的东西,陆也的床,陆也的衣橱,陆也贴在墙上的大汽车和球星海报,以及在墙角里放着的篮球,这些都属于陆也。自己就在这个满是陆也气息的房间里待着,好像……也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似的。八壹中文網
贺程言有些脸热,他赶紧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目光却移到那张铺着天蓝色被单的床上。
……
几分钟后,他躺在了那里,热热的脸埋进了陆也枕头。
枕头带着一点洗衣皂的味道,干净又清爽,贺程言红着脸,在心里骂了自己千八百遍,可脸却依然没有从枕头上移开,他近乎是贪婪地去攫取关于陆也的味道,把它们一寸寸都刻进自己的骨子,融进自己的血液,好像这样,就等于陆也无时无刻都在拥抱他。
他陷入这场无限无药可医的爱情中,在闷热的让人脑子发蒙的夏天,做着旖旎大胆却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他不知道这场梦何时会醒,可是现在他只想沉没下去,即便窒息溺毙,也不愿苏醒。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翻过身,眼睛直直地望向天花板。然后便听见陆也的声音: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都笑出声来了。”
贺程言转过头,看见陆也倚在门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赶紧坐起来,说话都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有点累了!所以就,就借你的床休息会儿……我刚才没笑,是你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你都笑出声来了难道是我幻听?”陆也走过去,脱鞋趴在床上,顺便把贺程言也按下去,“哎哟这一上午可累着我了,快让我歇歇。”
贺程言挣扎了几下,随后也不动了,他侧着身子,看向陆也快要睡着的脸,问:“吃饭了吗?”
“吃了,在厂子那边吃的,”陆也回答,“你呢?吃了没?”
“我吃完饭来的,陶婶还给我切了瓜,可甜了,还给你留了一半,就在冰箱里。”
“哦,那睡醒我再去吃。”陆也打了个哈欠,“我快困死了。”
“等会再睡,”贺程言伸手,轻轻摇晃他的身子,“吃完就睡对身体不好。”
“可是我好累……”陆也迷迷糊糊地抓住贺程言的手,把它挡在他和贺程言的空隙间,“闭上眼就能立马睡着,你也睡会吧,不然下午没精神学习,等睡醒了,咱在说别的,行不?”
他把贺程言揽进怀里,手虚搭在他的腰侧,而后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窗外的蝉不知为何叫得更大声,震耳欲聋,敲打着玻璃都颤起来。贺程言侧着身子,看见陆也突兀的喉结和锁骨,却觉得世界很安静很安静。
外面灼热,屋内清凉,而贺程言自己像是泡在了温水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往上移了移,像那一年用手指描绘陆也校服上的名字那样,用自己的眼睛,一寸寸描摹起陆也的样子。
那是一张正青春的面庞,是他年少最初心动的源头。他在十四岁的时候情窦初开,自此这张脸就在他的梦里扎了根,成为他青春时光里最鲜艳靓丽的颜色,再也涂抹不去。
他用粘稠的目光描着,如同当初手指在名字上的轮廓滑过,每一分每一毫都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温柔。手指在半空中虚描着,绕过陆也的额头,眼睛,鼻梁,而后,停在了那微张的嘴唇。
贺程言盯着那一处,如同当初停在他名字最后的落笔一般,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轻轻落在那两片唇之间,往下按了按。
而后他凑上去,自己的唇覆在了那上面。
他感受到陆也唇齿的温度。
和他想的一样,三十六度五,不热不冷。
不含酒精,但足以让他永远沉醉不醒。
嘴唇触碰只那么一瞬,便极快地分离,贺程言躺回去,伸手抚摸陆也熟睡的脸,眼眶有些热热的。
在这个躁动不安的十七岁的夏天,在这场除他之外无人知晓的爱情中,
贺程言,终于无可抑制地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他终于,偷偷地,触碰到了自己的梦。
——
等到贺程言醒来的时候,陆也已经在床上玩手机好久了,他看见贺程言睡眼惺忪,上手理了理他蓬松的头发,“醒啦?睡了一个小时呢。”
贺程言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随后伸了个懒腰,“你今天下午不去车厂吗?”
“今天下午没事,我就不用去了,”陆也说着,似乎是想到什么,放下手机,对贺程言笑得贱兮兮的,“我妈去我姥姥家了,得晚上□□点才能回来,现在家里就咱俩哥,不如……”
“不如什么?”
陆也看着贺程言警惕的表情,挑挑眉:“不如我们来找点“乐子”吧。”
过了一会儿,贺程言呆滞地坐在凉席上,看着陆也在那个老式dvd前捣鼓,“你确定这个还能用?”
“当然确定,这个都用过好几次了,”陆也把电源插上,随后从怀里掏出光盘,“我把门都锁好了,只要我妈回来,就立刻把电源拔了,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你搞得什么啊这么紧张?”贺程言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电视机屏幕上便出现了两具白花花的身体,贺程言愣了一下,立刻跟火烫似的跳起来:“陆陆陆也!你有病啊大白天的领我看这个!”
“什么有病,咱们都大了,必要的生理卫生知识还是要学习一下的嘛,”陆也不以为意,把贺程言拉回来坐下,“再说了咱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
电视机里的女人已经开始高亢地喊叫,在贺程言听来简直就是魔音贯耳,他双手捂住耳朵,瞪圆了眼睛看向陆也:“要看你看!我不看!什么生理卫生知识,你就是……就是想……流氓!陆也你个大流氓!”
陆也看着满脸通红的贺程言,满头问号,不懂为什么只是看了个有颜色的片子贺程言反应就这么大,“不就是看个片儿嘛,这么害羞做什么?光看你就接受不了,那以后有女朋友了,真刀实枪地上场,那你可怎么办?”
什么真刀实枪!
贺程言羞愤欲死,几乎想钻到地底下去,陆也把他的手拿下来,耐心地劝道:“没关系的,看这个正常,咱们班男生都看过,没那么丢人,再说了你之前难道没自己动过手吗?看这个就跟那一样儿,咱们是没女朋友,可老憋着,那也不是个事啊。”
他说完,看着贺程言几乎已经是红透了的脸,眼里带着诧异:“言宝,你别告诉我你之前真没弄过啊!?不是吧!你也太清心寡欲了!”
“……谁、谁说我没弄过的!”
贺程言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忽然就上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没干过……”
“我就说嘛,”陆也恍然大悟,“那你害羞什么,搞得我像误人子弟一样,吓我一跳。”
贺程言坐在那,强撑着看电视上那些令人脸红耳赤的画面,心跳声音大的像擂鼓。画面里女人在男人身上摇晃,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和心脏,他呼吸愈发急促,手不由得蜷起来,心里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非得死要面子留在这里。
现在好了,活受罪的还是他。
贺程言大脑有些混乱,他已经注意到腿间那一处的变化,于是难为情地夹紧了腿,空调温度依然调得很低,但此时他身上却热得不行,黏糊糊出了一身汗,空调屋变成了一个桑拿房,升起雾蒙蒙的蒸汽,把窗外的蝉鸣都模糊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就要找个借口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他听见身旁陆也一声低!!!喘,于是身体立马僵住,触感却愈发清晰起来。
贺程言简直要疯了,长抬眼瞥了下陆也,并没说话,陆也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便大咧咧拍着他肩膀:“没事,咱俩之前洗澡都是一块洗的,又不是没看过各自的,没啥不好意思的。”
他看着贺程言已经红得不行的脸,心里忽然起了欺负的坏心思,于是便猛的凑上去,拍拍他腿间的那处:“你不会真的是第一次自己弄吧?”
“……陆、陆也!”贺程言触电似的躲开,“你别!别这样!”
“这样?哪样啊?”陆也歪着头看着他,最后仰天大笑,“在我面前你害羞什么!整得跟小姑娘一样!”
“陆也!”贺程言现在全身都燥得很,眼睛都有些赤红,“你……你不能……”
他看着陆也,有些话堵在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只能是自暴自弃地站起来,连招呼都没打就起身,逃似的离开陆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