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某律师事务所。
钱青青拿着两杯热美式,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得意,同事白京看见她这模样,不由得探出头,问:“哟,今天大青精神饱满啊,怎么,案子拿下了?”
“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钱青青冲他挑挑眉,随后放下包和咖啡,“我可是咱们所的铁娘子,甭管什么,只要老娘出手,那拿下是分分钟的事。”
“你就吹吧你,”白京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次要不是言哥陪着你加班加点,你能不能坚持下来还都是个问题呢。既然胜了,你还不快谢谢人家,不谢我可看不起你啊。”
“当然知道,所以我这不就来谢恩了吗?”钱青青嘿嘿一笑,随后把其中一杯热美式放在了临近桌上,“言哥,谢谢你,这次案子多亏有你帮忙,改天请你吃饭。”
此时坐在位置上工作的年轻男人抬起头,冲钱青青笑笑:“都是同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不用那么客气。兴许哪天我有麻烦了,还得请你帮忙呢。”
“言哥你业务能力这么强,怎么可能会让我帮忙啊?”钱青青笑着说,“你已经处理过这么多大案子,还从来没有败诉过,此等力量可不是我们这种凡人能匹及的,要是还有你解决不来的案子,那我怕是更应付不来了,所以啊,我还是请你吃饭罢,正好我朋友刚在这里开了家烤肉店,下班我带你去尝尝鲜,好不好?”八壹中文網
“行行行,正好带我一个,”男人还没开口答应,旁边白京就先预定下名额了,“反正我这几天闲着也没事,也带上我吧,我都好久没吃好吃的了。”
“行啊,”钱青青欣然答应,“带你可以,自己买单,我只付我和言哥的。”
“我去钱青青你能不能别这么抠门,你这次赚的够你花一阵子了,还这么抠!”
“滚,老娘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
“靠钱青青你真的是太无情了,亏我那几天还给你买冰美式。”
“你那是为了我吗?你就是想跟那个小姐姐搭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听着似曾相识的斗嘴,夹在他们中间的贺程言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原以为高中毕业后就再也听不到类似于陶心远和徐梓航这样毫无营养可言的吵架,没想到工作以后,一个钱青青一个白京,再次在办公室上演着和高中一样的小学鸡式互啄。
他摇摇头,把目光转向自己的电脑,算了,还是赶紧工作任务做完,然后就下班吧。
三年前,贺程言大学毕业,到了这家律所工作,不到一年时间,就因为自己的工作能力和从小就远近闻名的好脾气,成了律所的团宠。律所的人都格外关心他,尤其是前辈瑞瑞姐,一直在帮忙张罗对象,理由是贺程总是在工作导致完全没有私生活,都是同事不能这样剥削他,但被贺程言婉言拒绝,理由是自己没有恋爱的心思,他宁愿多在律所工作一会儿,也不想去和别人约会。
闲聊的时候,钱青青曾经仰天长叹,苍天为何让贺程言这样一个长得帅气性格又好工作能力又强的男人单身,这样偶像剧标配的人不谈恋爱,简直暴殄天物,贺程言只是谦虚地摆手,说钱青青把他神化了,他也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觉得很难。
他忽然发现,自从离开那座城之后,他好像很难再去喜欢一个人了。
刚上大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以此来弥补上一段无果暗恋的缺憾,为此他还专门参加了社团,努力去认识,去交往新的朋友,他这大学四年也的确过得充实,可是,他却再也找不到当初心动的那种感觉了。
不管是一开始温柔体贴的学姐,还是后来活泼主动的学妹,她们或羞涩或大胆地向自己表达爱意和欣赏,也都曾经用过一点小小心机,去制造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和浪漫,可是贺程言心里却没有掀起一点波澜,仿佛是一座只爆发一次的火山,只滚烫地汹涌过一次,剩下的就只有一摊熄灭的灰尘,不会在为任何人燃起。
这场暗恋的后遗症太大了,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亦或者,不痊愈,就让它在那摊着,也可以。
他都觉得无所谓了。
贺程言坐在地铁里,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那一道道光影发呆,旁边一对情侣在那里小声谈论着马上要达到的餐厅,而他置若罔闻,只在心里盘算着晚上要吃什么。
贺程萧在医院值班,没时间做晚饭,冰箱里应该还有西红柿和鸡蛋,不如……
算了,他揉揉眉心,打消了自己做西红柿鸡蛋面的念头。
自己做饭没心思,还是点外卖吧。
下了地铁,贺程言又步行了一段时间,才来到自家小区,房子是他上大一的时候买的,没全款,用的房贷,但现在按着他和贺程萧的工资和剩余的钱,他们还也没多大压力。这边暖气来得很早,所以贺程言一开门,便是如春的暖意扑面而来,但他却没多大波动,只换上鞋,直接奔向自己卧室,趴在了床上,拿出手机点了外卖。
屋子不大,两居室,但贺程言一个人还是觉得空荡荡的,他和贺程萧的工作,一忙起来就不分白天黑夜,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少之又少,可即便两人都有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股空荡荡的感觉,还是会萦绕在他们周围,挥散不去,少了的那点东西他们都知道,可都默契的缄口不提。
因为没有可能再回来,所以他们不抱任何期待,以免承受更大的失望。
贺程言吃完外卖,洗了澡就窝在床上刷手机,朋友圈里,瑞瑞姐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叫妈妈,大家都在下面评论,贺程言也跟着说了一句可爱,瑞瑞姐在下面回复:可爱就自己要一个,贺程言笑笑,没有再回复,只是把手机倒扣在被子上。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叹了口气。
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他在心里问自己。
生活不是小说,根本,就没什么好期待的。
——
第二天早上起床,贺程言照例去了那家早餐店买早餐。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吃不惯牛奶配面包,还是觉得豆浆油条小馄饨是早餐的王道,因而他变成了这家店的忠实客户,今天起得有些晚,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开始排起队了,贺程言看了眼手表,带走在路上吃时间还够的,于是上前在队里站定,排着队一步步往前走。
“你说你是不是有毒,酒店安排的早餐你不吃,非得挨冻来这吃豆浆油条?这都快迟到了,要是晚了人家走了你可别抱着我哭啊。”
这时候,贺程言身后响起一个抱怨的声音,似乎很不理解同伴抛弃酒店高大上早餐而非得在这受冻排队的做法,贺程言在前面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毕竟誓死捍卫中式早餐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而宁愿抛弃酒店早餐也要上街吃豆浆油条,这在贺程言心里实属壮举,不值得嫌弃。
果然那人话音刚落,他那同伴就立刻反驳:“你懂什么?这酒店早上吃的都啥?牛奶面包,火腿煎蛋,甜不拉几得还不顶饱,怎么能跟豆浆油条小馄饨比?告诉你要不是这里只有这一家我还不想吃呢,这油条闻起来就不香,跟我妈做的差远了。”
“得得得,知道你家早餐天下无敌,你的嘴从小被喂叼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那人认输,“额,前面那位先生,你怎么不走了?前面都有好大一段空啦。”
此时贺程言已经听不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人的话。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七年来在他梦里反复出现,如今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兀地响起,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他僵硬地回头,和那人的视线相撞。
目光对上的一瞬间,贺程言心里那摊火山灰又重新燃了起来,掀起燎原大火,将他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他喉咙干涩,连嘴唇都在颤,声带共鸣震动,喊出了那个藏在他心底的,阔别已久的名字。
“陆……陆也?”
“言宝?!”陆也看着面前贺程言那张错愕的脸,喜悦明显大于了惊讶,他赶紧上前攥住他肩膀,连话也说不利索,“你、你怎么会在这啊?你在这里工作?还是出差?你这几年去哪里了!我打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还有你现在……”
贺程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卖早餐的大妈叫他他才回过神,慌里慌张地买了早餐,然后退到一边对陆也说:“我暑假的时候手机被偷了,卡也跟着没了,就又、又……”
他此刻万分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参加几场辩论赛锻炼下口才,以至于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话还说不利索。就在这时,旁边的那个人看了眼手机,然后拍拍陆也肩膀:“靠靠靠都怪你!好好的买什么早餐,那边人都提前到了!晚了这合同就谈不成了!”
“什么?!”陆也这时候急起来,赶紧拿着豆浆油条就要走,“言宝我今天有点急事,办完我就联系你,这是我电话号,你加我微信,我先走了,你记得加!一定记得!”
他火急火燎地抓过早餐店的笔,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了一串数字,随后就被那个人拽走,只剩下贺程言木然地站在原地,手里握着还温热的豆浆和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