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输入密码开了门,踢掉鞋子,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在安室透脚边。
“请用。”
他简单的环视了一圈她的住处。
同她这个人一样,很简单大气的装潢,大部分是灰白二色,开放式厨房,厨具餐具一应俱全,她应该是擅长料理的类型,有一个小酒柜,放了几瓶开过或者没开过的酒,旁边托盘中倒扣着两个玻璃圆口酒杯,刷洗的干净,随时都可以拿来用。
两个酒杯。
她看起来是独居,另一个酒杯给谁准备的?gin吗?
“你先坐吧,我去洗个澡。”知昼说完,走进卧室拿了浴巾和换洗衣服,疲惫的转了转脖子,走进了浴室。
浴室中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坐在沙发上,有点紧张。
如同香港时期的住处一样,不过家具高档了许多,面前的矮桌下依旧铺了一条昂贵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客厅中没有凌乱放置的衣服,沙发的靠枕也饱满圆润,看上去平时她并不怎么喜欢靠在沙发上,地毯上倒是放了几个软垫,看来她跟他一样,喜欢盘腿坐在地上。
知昼洗了个热水澡,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才算是放松了下来,背后的伤口不算疼,但是不处理一下的话还是麻烦,她擦着头发,穿了件灰色吊带睡衣缓缓走出浴室的时候,安室透正在打电话,看他满脸认真的模样,大概是在跟公安谈公事。
她走进客厅,从电视柜下提了个药箱出来,跪坐在安室透面前的地毯上,双手交叠搭上沙发,枕着脑袋,看向他。
他心不在焉的朝电话那边的人嗯了几声,便将手机挂断扔到桌上。
“有点痛。”
知昼只觉得洗过澡之后,那酒的后劲似乎更重了,她脑袋晕晕乎乎,只想埋进枕头中大睡一场。
“啊、好、好的。”他打开药箱,跪在她身后,取了一个棉球,将渗出的血迹缓缓擦掉。
安室透余光瞥向她药箱中,从镊子棉签纱布到缝合伤口用的简单器具和杜冷丁这些止痛药物一应俱全,她大概是经常躲在公寓里自己处理伤口,或者……给别人处理伤口?
“器材很全,前辈经常受伤吗?”他拿出酒精擦拭着她的伤口,随意问道。
“嗯。”知昼将湿漉漉的头发全部拢到胸前,埋在手臂间的脑袋点了点,“有的时候gin受伤了也会来我这。”
安室透的手一顿。
他眼前浮现出两个人浑身是血,互相清理伤口的画面。
gin脱了上衣,光裸着上半身靠在沙发边,知昼跪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的为他缠上绷带。
甚至,他都能想像出,gin一脸冷酷的闭着眼睛,手中晃着一个装了冰球的玻璃酒杯。
玻璃酒杯!
他看向吧台,那里确实倒扣着两个酒杯,刷洗的干净,客厅的灯光照过去,那酒杯还反射着漂亮的光线。
gin很了解她。
上次的慈善晚会,gin靠在沙发上抚摸她的后颈,那明明是个习惯性的动作,她的后颈很敏感,所以她一般都散着头发遮住藕段似的那一节脖子。
他知道这一点,还是上次在香港的时候,他发梢的水不小心滴在了她后颈,她当时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条件反射似的一下子跳了好远。
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亲密动作,根本不可能发现她这个特点,gin为什么会知道?
安室透摇摇头,把自己脑袋里那些让他情绪不太稳定的画面全部甩出去,镊子夹起棉签沾了点酒精,低下头轻轻涂在知昼的背上。
“怎么了吗?”她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从手臂间抬起头,扭过脑袋看向他。
她一向吝啬使用多余的表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淡漠和疏离,和某个绿眼珠黑头发的高大男人,非常像。
他想起几天前,好不容易从组织中见到她。
她跟rye走在前面,两个人侧着脑袋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安室透追上去,轻轻叫了一声‘前辈’。
组织这段时间的肃清让她非常警惕,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对他极其疏远,就像个陌生人。
她听到他喊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那个rye也回头看向他。
安室透伸出的手抬在半空,而后缓缓放下。
他们两个的神情实在是太相似了。
侧着脑袋,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遮在眼前,影影绰绰的露出那对结着冰霜似的眸子来,他们的脸部线条都是流畅而且凌厉的类型,配着那对从来不带任何怜悯情感的眼珠,就像两头凶狠的野狼,似乎下一秒就能露出尖牙把他的喉咙给撕了似的。
“有事吗?”
安室透记得当时她的声音干脆且果断,发出的音节非常短,似乎多一秒的拖沓都是在浪费时间。
“啊……没事。”他尴尬的笑笑,退了一步。
明明之前在图书馆约会的时候,她主动伸出手臂抱了他,后来他送她回家的时候,她也主动吻了他,怎么那天一过,再见到的时候,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他呢?
她好像跟身边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很般配,除了跟他。
安室透失落的垂下眸子,将最后一片止血贴贴在她背上。
“好了。”
知昼将吊带拉回肩上,扶着沙发站起来。
安室透抬头看她。
她背着光,居高临下的,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永远也攀不上她了,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沮丧异常。
知昼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转身走到冰箱,丁零当啷的取了些冰块出来。
安室透深呼吸一口,决定问问她到底对自己的追求是什么看法的时候,她端着两杯酒,‘咚’一下放在他面前的小茶几上。
“我开了车……不喝酒了吧。”安室透将那杯酒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诶——”她拖长了音,晃着酒杯中无色的液体,一只手架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看他,“你还打算回去啊?”
他呼吸一滞。
知昼仰头猛的喝下一口酒。
这种纯烈酒她向来很少喝,加了冰块稍微稀释了一下浓度,但一口下去还是呛的她喉咙直发烫,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液体顺着她的喉管一路向下流去,几乎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觉得烧起来似的,热的不行。
怪不得俄罗斯人喜欢大口灌高浓度的伏特加,这东西确实能暖身体。
她拿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颊,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前辈……别、别再喝了。”安室透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将仅剩不多的那杯酒放在桌上,杯中的冰块撞击发出叮当脆响,除此之外,室内便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了。八壹中文網
安室透坐在原地,只觉得头顶的灯光照的他有些眩晕。
他垂在地毯上的手,被知昼轻轻按住。
他错愕的抬头,知昼却翻身整个人跨坐在他腰间,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笑了起来。
她脸颊红扑扑的,带着些少女的娇憨意味。
“我喝了酒才敢说嘛。”她低下头,蹭了蹭他的侧脸。
“你有什么事情不高兴吗?刚刚开始就一副有人抢了你几百万的样子,真的很奇怪诶。”
她呼出的气息带着烫人的热度,洒在他的颈侧。
安室透鼓足了勇气,环住她的腰。
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重起来了,只是简单的拥抱让他根本难以满足。
知昼坐在他腿上,两只手环着他的脖子,近距离的看向他。
他灰紫色的眸子像两颗玻璃球似的,映着顶灯的光,闪闪烁烁的,她低头看去,只见到了一种可以被称为‘紧张’的情绪,在他眼中蔓延开来。
“你很紧张吗?”她低下头,轻声问道。
“有一点。”安室透点点头,声音沙哑,“前辈,别蹭了。”
从刚才开始,知昼就一直找不到一个舒服姿势似的,在他腰间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像是故意的,带着些调戏他的意味。
“因为……”她亲了他一下,“你的腰带好硬嘛,硌的我很难受哎。”
那根本不是腰带啊!
她闭着眼睛吻他,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又模模糊糊:“呐,把腰带解掉好不好?”
“让我看看小降谷发育的正不正常。”
……
他抱着她,将她扔在卧室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浅灰色的丝质床带闪着亮光,他压下来,撑着床面看向她,知昼慢吞吞的解着他衬衣的扣子,脸颊的红晕越发明显。
她只觉得自己指尖发麻,是酒劲上来了。
他拿鼻尖蹭着她的脸,两个人滚烫的呼吸缠在一起,他的手不安分的摸着她的大腿,顺着那条短短的睡衣裙一路伸进去,知昼喘的厉害,明明安室透什么都还没做,她就被撩拨的呼吸急促,眼眶涩涩的发酸,是想要流泪的感觉。
他低头咬着她的唇,她发出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的软软叫声,别说是他,世界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挡得住这样的沼渊知昼。
“前辈,安全套,有吗?”他跪坐在她的腿间,解着腰带,问道。
“没有。”知昼的手搭在眼前,闷闷的回道。
他解腰带的动作一顿。
“那不可以。”他面色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可是。”知昼皱着眉,坐直了身子,她凑上前,轻轻贴在他耳边,“我想要嘛。”
“不行。”他将她搂进怀中,“我得对你负责。”
“那你就射外面好了。”
“前泪腺液中也有精子,这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安全。”
“你在给我上生理卫生课吗?”知昼眼眶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安室透正想说话,却见到知昼低垂着脑袋,凌乱的黑发散在面前,他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片刻,她抬起头,已经满脸泪痕了。
“安室透。”她哭的抽抽噎噎,“你是不是嫌我脏?”
这话一出,他顿时慌了,连忙捧起她的脸吻上去,可是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滴答答的滚落出来,砸在她的腿上。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搂住她的脑袋,抚着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
“我知道组织里有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传言,如果你要是信了,那我也没办法。”
“我确实问过gin要不要上床,他拒绝了,我就再也没问过。”
“我的住处他来过几次,大部分是处理伤口,除此之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啊。”
“我不想说我了,组织里流言那么多,如果你信了,我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
“你说要追我什么的,是想借着我往组织中心靠拢吗?”
“你毕业就进了警察厅,是往政客那方面培养的吧?你这样的人,他们怎么会放你进来做卧底这么危险的任务啊?”
“你应该乖乖呆在你的警察厅,过几年找个高官的女儿联姻,就可以顺利进入上层社会了。”
“之前在香港,你说抢我的功劳是因为组织中有一个小时候对你很重要的人,那个人是个女人吧,你用的是‘她’,我记得清清楚楚。”
“你进组织做卧底是因为她吧?”
“我们之间所有的亲密的肢体接触,明明都是我主动的,你从来只是抱我而已,你从来没有主动吻过我。”
“香港那次不算,你那时候肯定是想借机利用我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一直是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冷漠样子?其实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清楚楚记在心里。”
“你已经拿到代号了,我对你还有用吗?”
她断断续续的说,断断续续的哭,消瘦的肩膀在他怀里不停的抖着,似乎很害怕似的。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他语气缓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这句话中似乎带了笑意。
“你笑什么啊?因为我的话太多,你嫌烦了吗?”她一拳打在他肩头,瞪着眼看向他。
“怎么会,你一直说一直说我也不嫌烦。”他吻着她的额头,“你平时对我冷冰冰的,我实在没办法揣测你对我的追求是什么样的态度啊。”
“你跟gin之前有什么关系我不在意,只是在我追求你的过程中,你一心一意对我就行了。”
“关于小时候对我很重要的人嘛,她有自己的家庭,只不过她在我小的时候很照顾我,所以我才很想在组织中找到她,只是想对她说一句谢谢而已。”
“不过,她好像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一场事故里了啊。”
“至于联姻什么的,我可从来没想过,我可不想做软饭男啊。”
“至于追求你……”他推开她,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
知昼愣愣的跟他对视。
“因为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一想到你心跳就变的好快,如果我追不到你,我会因为心力衰竭而死的。”
她抬起手抹抹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吻吻她的眼角,而后逐渐下移,轻咬着她的唇瓣,将她推倒在床上。
“没有安全套。”她搂着他的脖子,赌气似的说着。
“如果怀孕了,那就结婚好了。”
“你不会觉得一次就能中吧?”
“概率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哦,昼。”
“不许这么叫我!”
……
第二天一早,是安室透先醒来的。
知昼睡得沉沉,呼吸平稳。
外面的阳光很暖,透过窗户洒在她和他身上,那条薄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踢开,只盖住了两个人的下半身。
他正想把被子拉上来,却看到她腰侧的伤口。
那是枪伤,他再熟悉不过了。
上学的时候,射击课的第一课,就是给他们看枪击造成的伤口有多么可怕。
安室透轻抚着她身上的疤痕。
那把打她的枪应该是小口径,但还是在弹孔附近留下了一圈灼伤痕迹,以及覆在伤口上的,新长出来的一层新肉,凹凸不平,不是很好看。
几乎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一瞬间,知昼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酒醒了。
“这个伤口......”他拇指轻轻摩挲着这个疤痕,轻声问道:“是出任务留下的吗?”
“不是。”知昼翻身下床,一边随意拿了个大号的短袖衫套上,一边冷冷地说:“被自己人打的,为了防止我暴露。”
“那...后来......”
“岸冢老师打的,他死了。”知昼左手按在伤疤上,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似的,继而睁开眼睛,黑漆漆的瞳仁中深不见底,却也毫无感情。
安室透听毛利小五郎提起过这个名字,在毛利的口中,这是一个钢铁般的硬汉,是一个似乎永远都不会被打倒的男人。
“这就是卧底之间处理不好距离的下场。”
“所以......”知昼捡起昨晚他扔在地上的衣服,反手扔到床上:“你快走吧。”
“真是个不近人情的女人。”
她说完就转身出了卧室,安室透轻笑,爬起来把衣服穿好,踩着拖鞋走近她身后,把她一把抱住。
“昨晚你可不是这样的。”
知昼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并且不悦的‘啧’了一声。
“昨晚你问了那么多问题,我还有一个没有回答你。”安室透贴在她耳边,“关于为什么只是主动抱你,而不主动吻你,我觉得拥抱的身体接触面积更大呢,而且,你很好抱。”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她挑挑眉,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腰。
“接吻的时候会很想要你,但是抱着你的时候,觉得超幸福。”他拥着她,“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昼。”
“不许这么叫我。”她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灰紫色眸子。
他是下垂眼,金发柔软的垂在他颊边,加上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都让他看上去非常可怜而且无辜,他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她咬住下唇,将脑袋埋在他胸前,他的衬衣上有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不是什么刺鼻的香水味或者烟草味,他就是一个这种很干净的,让她喜欢的男人。
他好喜欢抱着她。
她腰肢软软的,贴着她的胸也软软的,早上起来乱糟糟的头发也软软的,整个人像一朵软绵绵的云彩似的,让他欲罢不能。
“早餐想吃什么?”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轻声问道。
“那得看你会做什么了,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