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塞辟外的一个小镇上,流传着一种极为古老的活动,卜术。单单可以说成是一种赌,三人成赌,由挥卦者卜一把,两人活,一人死,死的那一人的钱会分给活的两人,而被卜成死的那人,并不会现在就死,而是与其他卜位卜出来的死者,一同进行下一轮卜术,如此呈塔式递增,最后那三人,被卜为死者,才会真死。
这是一门极为凶险的活动,可依旧有人愿意参与。
羌灵带西城在这个小镇上,找到了一个卜位摊,瞧着那卜术之人起卦,西城上前道:”三十钱,为我卜一卦。”随手扔下一个钱袋。
那卜卦之人摇摇头,“公子请别处去寻个乐子,我这做的可是拿命的买卖。”
“要命?你拿得去吗?”缓缓一句。
那卜术之人眼中升起惊慌,拉了把卦位准备跑。
羌灵挡在了另一面。
这时,从土屋中,一个布衫的中年人出来,“公子何必与一个下人动手。”说着禀恭道,摆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一同进了那破破的土胚屋,走了条很深的巷子,不到最里面,听到一群人簌簌的叫喊。
走进,撩开那半截帘子,看到那土胚屋里很多人正在押赌。
“这边。”中年人带着羌灵与西城从一个侧道绕行,不一会,走完了土胚房,从一个小沙丘下的洞中出来,”沿着这个方向去,行十里,然后绕着石头走半圈,你看到的方向就是你要去的。我打听过了,活着的只有他了。”
羌灵点点头,“快些离开这里吧!”
中年人应声转身离开。
“绕着石头转一圈,看到的还是同一个方向。”西城有些不解。
“是要透过那石头,那石头很怪,透过它看的视线会发生偏转,就会找到真正的方向。”羌灵说完与西城上马时,多问了句:“少主就不问问那最后死的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我想,很快我就会知道答案。”
穿过一片沙漠,真的看到了那块石头,羌灵把握出方向,他们又行了几里,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屋,那小屋已经破烂不堪,还好就是连着一块岩石,那岩石下有个洞。
两人走进去,看到一个老头,已经很老了。
那老人背对着两人,羌灵试叫了几声,可是老人没有回头。
羌灵望望西城,西城与她往前走了几步,忽觉不对,拉住她立即往后退去,也就是这时,从老人的脊背穿出十几道利箭,朝着两人的方向刺来。
未来得及退出小屋,西城单掌发力,隔空的力量轰然将利箭震开,但周围埋藏的很多炸药被躲在暗处的人引爆,爆炸出的气流将两人及两人推掌而出的浑厚屏障掀出屋外。整个屋子一瞬间坍塌。
尘灰滚滚而起的刹那,十多个蒙面人天字排开在空中,十多圆形飞镖朝两人围拢而来。
两人隔空借力,凭手翻身躲开,圆形飞镖从两人衣袖间擦过,不过片刻,回力又朝这边袭来,而此时,羌灵已经先一步抽出身,将周围的沙粒聚成块,对挡拦截圆形飞镖,可那些圆形在碰触沙块时划成连在一起的两半月牙弯状,空中顿时不再是飞镖,而是数十道双头弯钩削来。
两人迎战十多个蒙面杀手,无暇再顾及那飞镖。可在他们身后,窜出一道细丝,拦截住了所有的飞镖。先是几个阗塞的高手出现,红沙骑马率三十众踏沙而来,数尺扬尘卷起。
十多蒙面高手解池狼刀,见他们的阵镖被拆解,顿时互相开始传达信息,准备进行二轮进攻。
“既然都亮家伙了,还蒙着脸作何。”西城提声说。江湖上高手都有各自的独特的武器,武器即是身份,“这十几把狼刀,听说是赖脓为自己的死士所铸,只可惜,听说他的死士在几年前已经全部捐躯,我还听说,赖脓是被自己府邸里的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害了。”
“你听到的太多了。”杀手中,一个老头的声音显得特别旷然。
顺着声音的方向,西城与羌灵看到在蒙面杀手的背后,一个似伏神的人出现。伏神,类似中原的神婆,丧吉喜哀,中原人都会找个神婆镇场子,而伏神,只办丧事,是这北漠地区忌讳但又少不了的东西,凡有伏神出现,必是不利。
最初的伏神,像一个表演者,增加场上的氛围,但如今看,伏神这种俗化已经成为杀人的手段。红沙走过来,“争权者的工具罢了。”
“你来得倒是及时。”西城说。
“那是,少说,这北漠我比你熟悉。很早前,记得你想与我在这沙北一比个高低,来论谁做大哥,今天这时机倒是挺不错的。”红沙对他说。
而他,放在多年前,定会毫不客气地应了,可现在,他望着红沙右手的那道疤,没有吱声。
反倒是红沙笑出了声,“那你让我两个人头。”
“我不会让着你,可这次,我会输给你。”西城话间,已提刀上前,侧眸朝羌灵应了下头,“那个人就交给你了。”
羌灵的的目光落到伏神身上,这个衣衫由褴褛的布条组成的老头。
伏神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咒术,沙地开始颤抖,沙子下面似乎有东西在游走。
而那十七个蒙面人,同时朝西城与红沙扑来,十七把狼刀被率先一步,整体以旋绞的方式冲来,在两人避开后,又被牵扯其刀尾的纤细韧丝牵回。
西城执刀在对上首冲上来的杀手时,一步突然换成两步,快了七分,从当首的那人侧面冲过去,那人立即止住了脚步,身子是止住了,可脑袋还是朝前抛去,掉在了地上,喷出的血液泼到了后面冲上来的杀手脸上。
而此时的西城,已经站在了那群杀手的后面,整个过程的速度,快得几乎没有给杀手任何反应时间,那些连西城动作都未看清的人,都停下了再往前冲的脚步,缓缓回过头,他们的眼神里,除了惊恐错愕,还隐藏了清醒。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对付西城,而站在远处准备动手的红沙,脸上也浮出惊讶,惊讶西城的身法及内功。红沙看清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西城手中的刀,根本没有去那人的脖子处,他的刀。
他的刀,只是一个幌子,让对手以为,他是靠武力杀人的。
五个杀手怀刀而出,身后又是五个杀手,他们从各方袭击西城,可无论他们如何变幻阵法,由环形变化为四面方形,他们手中的刀不能丝毫伤到阵中的人。而红沙似乎渐渐看明白,西城这么久,不过是在玩弄那些拼劲全力的人,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西城双手在胸前做了几个简单的招式,控制狼刀游走的韧丝瞬间被打了个结,那些人再也收不回去,而在西城退出阵法后,那些人被牵拉进自己布的阵中,阵法又开始运转,而那些人,被锋利的韧丝以及狼刀,划成了一块块,尖叫伴随着血肉模糊,整个半空,不大会就如血瀑布坍塌下来,染红了整个沙地。
而另一边,伏神从地面下引出的那条巨蛊,对付起来还有麻烦。
“羌灵,该收拾下,回去了。”西城说,南疆的蛊术对阵漠北的蛊术,倒是有几分看头,听西城的话,羌灵准备收力击杀那只巨蛊时,突然发现这蛊少了一道力,急回头看去,红沙面前的地上,涌出了一道长蛇,朝着红沙的脖子扑去。
红沙躲不开,但西城已移到他身侧,推开了他,徒手掐住了那条长虫的脖子,直接掐断了那长虫的脑袋。
西城的那只手,起了一道紫黑的毒症。
伏神看着笑了,“我也算没白来一趟,还有点意外的收获。我这蛊,世上可没有解药。”
“恐怕你意外的有点早了。”在羌灵走过时,西城将手臂伸到她面前,羌灵掌间涌出一团烈火,烈火中扑出十几道黝黑的细蛇,细蛇在西城的手臂上蠕动了片刻后,全部掉在了地上,化成了黑水。
伏神吓得连连后退。
“我本打算留你一条命,给你的主子带封信,可现在,我觉得,让你以另一种方式回去比较好。”西城说着,羌灵朝伏神移动的时候,伏神身后的沙子里已经窜出了十几道细蛇,一拥而上,在伏神的脖子周围咬了一圈伤口,“你不会立即死,够你去见你的主子了。以另一幅模样去见。”
伏神奔爬着跑远,西城就站在那里望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听到身后红沙的声音,他是在等,等红沙叫自己,红沙没有出声,大概,他也明白了些,“羌灵,你们先回去。”
当这片沙尘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西城才缓缓回过头。
“你变了。”红沙喃喃说道。
西城走过去,堕开眼神,脸上划过一抹无奈的笑,“你是说我武功比你厉害,都这么多年了,是有些进步。”
勉强的回答,而站在对面的那个人说:“十年里,你来过阗塞吗?”语气虽平淡,不像质问,却像责备。
“人一生,不能总以相见论长远,心里有过的,有就好,总相见的,说不定有天还会看腻了。”
“十年时间,你在做什么,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西城,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看到的不是你的武功变得厉害,而是你,不再是那个你。”
“这些年,我一直是这样,若说变了,我也不是那么清楚的记得是何时,或许是从那场战乱开始的吧!我们都曾记得自己最天真的时候,傻却快乐着,可总不该天真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天真守护不了。”西城上前两步,拨掉红沙肩上的灰尘,“如你看到的,我确实不愿直截了当的杀掉猎物,在来阗塞前,我已经去隽安皇宫中玩弄了猎物一番,只是,我还没有决定杀他,我给别人也留了机会。他杀我,我未死,活下来的我定不会让他那么舒服的死。”
一个人的痛楚总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沉默片刻的红沙转过身,朝马匹走去,“西城,杀戮带来的只是快感,不是快乐。”
在他心里,早已不知快乐是何滋味,远远说了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就不跟你回去了。”然后翻身上马朝另一个方向而去,走向了荒漠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