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赵弋的课桌上瞄了一眼,将他放在两人课桌缝上的书立轻轻地挪动了一个位置,又将自己的书立也给挪了一下。
本来是竖着放的,他给两个都横过来放,正好挡住了前面的视线。
万一被抓个正着该有多丢脸啊。
程泽用右手颇为痞气地刮了刮头,左手掌心这才展开,里面躺着两张特别可爱的ok绷。
上面画了彩色的圆圈和小熊。
这是他刚才在上楼前,特地在学校的黑心超市撇弃了素雅端庄的云南白药创可贴选择的。
他觉得特别地适合像小白脸这样的人。
“赵小弋?”
他压着嗓子又喊了一声,既要确保捏人听不见,又要保证如果小白脸若是醒着的情况下可以听得见,程泽觉得自己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程泽把自己独自放在空气中冷静了一会儿。
听不见?睡死了?
很好!
他小心翼翼地弯起身子,像是宇航员穿着太空服在月球表面上行走,缓慢而又笨重的样子,轻轻地拉起赵弋的中指,用牙齿撕开ok绷的包装。
为了不让那撕纸的声音吵到赵弋,他还特地以十倍的速度放慢了撕开的动作,整个过程显得有一点点的小性感。
最后再用牙齿咬下那上面的两个透明塑料纸,将有纱布和药的拿一块正对着烟头烫的小小的疤,轻轻地,极为小心地,左右饶了上去。
白皙的手指,画着小熊和圆圈的可爱风的ok绷,程泽满意地看着杰作,嘴角勾起了邪肆夸张而又恣意的笑容。
五毛钱两张买来的,他三下五除二,在自己左手的中指上缠了一圈。
一个蜜色,像是巧克力,一个白皙,像是牛奶,同样地五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干净利落。
程泽将自己的左手和赵弋的右手放在一起比了比,又在他的手的上方覆了覆,差一点就挨到他的手背,几乎是一般的大小,顿时觉得很满意,趴在桌子上,睡了。
赵弋的生物钟向来是很准时,下午两点开始上课,他在一点四十五就准时地醒了。
如果在宿舍,一般的流程便是五分钟洗个脸,再五分钟走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这一段路程,然后正好踩着预备铃进教室。
今天,这次,他在新学校的第一个午觉,以学霸精密的大脑,他成功地在四十五分钟醒来的时候,头都没有抬起来,眼睛还眯着,相当准确地判断到了他这是在教室,不在宿舍,所以他可以占据原本洗脸的那五分钟再睡一会儿。
五分种,一个数学试卷第十二小题选择题的时间,因此他极为淡定地在脑海里想起了昨天晚上临睡前那张在手机上面未做完的数学卷子的第十二小题,正好拿来练脑。
“歘歘歘!”
白色的透明小人儿在一旁拿着巨大的无比的毛笔哗啦哗啦一笔又一笔。
“选b。”
赵弋嘴角勾着笑,轻轻地出声。
赵小弋同志写完了,赵小弋同志可真棒!
“棒啊棒啊棒!”
白色的透明小人儿穿着小草裙打着串了铃铛的腰鼓载歌载舞。
赵弋神清气爽地起身,脸就不用洗了,赵小弋同志向来帅气逼人。
然而起身的一瞬间,如果接触到赵小弋同志的脸的空气有眼睛的话,一定看到的是一张相当冷静相当淡定的脸,酷拽and吊炸天。
然而他眼皮上挑,眼神眯了眯,谁能来解释一下为什么程泽这个家伙竟然几乎要睡到他的桌子上去了。
他不是应该在宿舍吗,什么时候到的教室。
想到这里,他没来由地想起了两人的吻,顿时脑子里一片凌乱,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子后面红了,又热又红,心里还砰砰砰地乱跳。
他清亮的眼神带着烦躁的目光瞟向桌子前面,这又是什么鬼,为什么他的书立会被这样地乱放,另外一个又是谁的。
他原本在睡醒后因为有些微凉而立刻插兜的手捏成了拳头。
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拿出来一看,我操,这是什么?
这手指上缠着的是什么东西?
胶带吗?
程泽浅眠,原本睡的时间就不长,这会儿因为陆续有学生进来,脚步声,桌椅移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他早就睡得不安分了。
一醒来,便看见小白脸兀自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指的情景,额前的刘海微乱,莫名有几分慵懒可爱的味道。
“是不是很可爱?”
程泽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赵弋吓了一跳。
“你给我弄的?”
他面色毫无波动地问道。
“嗯。”
程泽还颇有些没睡醒的样子,眉毛蹙了蹙,性感的桃花眼显出几分迷离来。
“你不是烫伤了吗?”
他很是不经意地说道,将赵弋书桌上自己的书立给扯了过来,然后又往他书桌的方向扒了扒。
赵弋书桌正中间的地方贴了一张手抄的课程表,虽然字写得依旧是很不入眼的尼加拉瓜文吧,以他的功力倒还是勉强地辨认得出来。
是语文课,教语文的是一个嘴角留了八字胡的矮胖的小个子男老师,上课很是温顺。
赵弋估摸着自己可能还可以再续会儿眠。
刚从课桌里面七翻八找出语文课本,余光一眼就瞥见赵弋在揭自己手上的ok绷,只不过好像没有还没有找到那个接头的地方。
“你干什么呢?”
程泽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小白脸就这么嫌弃他吗?
程泽顿时皱着脸,眉心和唇角均染着戾气。
“我不用这个。”
虽然旁边的这个幼稚大魔王对他这个三好学生做了许多不人道的事情,包括不限于用棒棒糖砸他、抢他的床铺、逼他吃肉包子、强吻他,这会儿又给他贴这些没眼见的鬼玩意儿,但是,他这次给自己包这个好像也是好意。
他当时还问他有没有创口贴来着,若是他自己有,一定不会再问他,可见现在他手上的这个是他自己特地去买的。
特殊的过往经历让赵弋对于这样小小的好很受感动,良好的素养使得他不轻易辜负别人的好意。
所以他的拒绝显得很委婉。
而是没有挥着棒棒糖,动粗、用暴力的那种。
“老班不知道你抽烟吧?”
程泽像是胸有成竹一样,拿眼睛乜斜了他一眼。
“像你这种好学生大概是不知道,老师对于这种事情都是猴精的,一看你的手就知道你干什么了?创口贴还可以挡着点。”
说完,程泽像是料定了他不会再去揭开哦可不能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
赵小弋同志很想说声谢谢,但是高冷的外在人设和认为本来就是这个二楞傻子有错的骄傲感,使得他不愿意说。
然而,程泽却突然地转过来了头,颇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收回我说的话吧,我还从没见过跟别人抢场子约架还抽烟的学霸。”
他这话是凑近了赵弋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的。
暖暖的气流酥酥麻麻地蹭在赵弋的脖颈上,他秀气好看的眉一拧,脚下猛地一蹬,踹在了程泽的小腿上。
“我操!你踹我小腿干嘛?”
程泽痛叫了一声,略微弯着腰,左手顺下去就摸自己的小腿。
赵弋冷着眼没理,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手上,这会儿语文老师已经进来了,他低头翻看课本。
而旁边的程泽早已经疼得额头冒出了汗。
“老师!”
他艰难地举手,声音惊动了班上其他的人,顿时将目光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
语文老师是一个相当和蔼的人。
“老师,我腿痛,可以去一趟医务室吗?”
“老大!”
听到动静,陈大雷早已经将头转过来了,程泽的话才落下,他就轻声地开口,看向程泽的目光像是看一个濒死的人一样。
语文老师的眼睛只往这边瞄了一眼,一看额头上卖的汗和表情就不像是装的。
“好的,你快去!”
“老师,我老大行动不便,我陪他去。”
陈大雷举着手,站起身就说道,眯缝似的眼睛里透出焦急来。
“好。”
语文老师几乎是想也没想地便答应了,陈大力鳄早已经一个离弦的箭穿了出去,蹿到程泽的身边,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赵弋是听到语文老师说好的那一声才转过头来的,他原以为这只是程泽玩弄的小把戏。
可是他刚才也分明看到了他额头上出的密集的汗,还有他那一瘸一拐的身影,还有陈雷光仿佛对他的伤势很知情的样子,那种担心是没有办法装的,他的心里忽然地就很不确定了起来。
赵弋从来没有感觉上课是这样一件难熬的事情。
一整个下午,整整三堂课加一个大课间和一个小课间的时间,他都有些心神不宁,因为陈泽东一直没有回来,连陈大雷都没有回来。
他紧紧抿着唇,表情严肃,掐准了秒数,在最后十秒的时候果断地收拾好书包,下课铃一响,草草地向老师鞠了一个老师再见的躬,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跑到一班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一个急刹车,又停了下来,然后转身折了回,将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塞进了程泽的书包里,拉好拉链,抓在手里,这才又飞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