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江城的脸堪堪错过她的脸,肌肤相亲,她听见他用略显低落的语气问:“你怎么看待我?”
她好半晌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又眨了两下眼睛,她能感受到江城的鼻息,错乱的,拂在耳畔,有些发烫。
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吗?还是就当作一句玩笑话,插浑打科地岔开话题?
她屏住呼吸,良久,轻叹一声,如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于她而言,是再准确不过的说法,虽然江城问得到是她心中所想,但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得透自己的。
两人就这么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僵持着,江城听见她的回答,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她话里的含义。
但他并没有直接给出肯否,二十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怎样看待你?”他的呼吸有些重,被他刻意压抑着,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某种冲动。
她收了下巴,想把上半身挪出去两寸以拉开两人的距离,他靠得这样近,她实在是无法思考,但他察觉到她的退却,原本挡在她身侧的手臂轻轻一揽就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试着挣脱他的怀抱,奈何两人力气悬殊,她的挣扎并未带来太多的积极影响,反而使得自己的活动空间越来越狭小,她眼眶一酸,不知为何,撇了撇嘴角,眼泪就滚滚地落了下来。
她听见他轻叹一声,腰上的力道似乎松了些,她听见他抱歉道:“不好意思,弄疼你了”。说着,就要退后。
在他的气息就要消失殆尽的时候,她捧住了他的脸,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的额头有些发烫,她气息不稳,夹杂着隐隐的抽泣声。
“江城,你是不是吃错了药了?我记性不大好,可能给你拿错了”。
江城淡淡道:“无所谓了”。
她没有躲开,也不敢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用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道:“我,我想知道”。
他能感受到她,她就在他怀里,被他搂住的身躯有些发僵,捧住他脸的手微微颤抖,她的手心是柔软的,身上间或传来阵阵香气,侵袭着他的心神,他知道她很少用香水,这是独属于她的香气,让人心醉的香气。
江城斟酌了用词,坦诚道:“我对你的心思,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光明磊落,我有私心,也有自己的目的”。
“……嗯”。
“我不宣之于口,是我不敢,从前我以为我们不可能,我也觉得自己不过是入了魔障,起了杂念,不管怎么说,你叫我一声叔叔,我对你就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我有私心,你会介意”。
“……”。
“但从我第一次清楚自己的想法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了,你就在我眼前,就生活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我发现我对你不仅仅是一种保护的义务,那些全然出于我自愿的行为,从始至终都不能撇清我与你的干系”。
“……”。
“我希望有一天在你身边,能有合情合理的立场关心你”。
“……”。
“我喜欢你”。
江城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她却听得很清楚,他的语气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江城当然也不会无聊到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还敢回答他,但越听到后来,她越错愕,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恰当的话来回应江城,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她回应。
原本微微发颤的手指彻底僵住了,捧住江城的脸的手看上去更像是抚摸,而非一种挽留的动作,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江城好像是说,他喜欢她?听上去简直像天方夜谭,而且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如果只是最后一句话,她还可以自欺欺人,但因为有了前面的铺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误解江城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听清楚了每一个字,因为她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话,她的大脑强迫她不错过任何眼前的信息,但那些字到了脑海里,时而散开,时而组成一句颠三倒四的话,逻辑早就飞到九霄云外,意识也因为震惊而暂时死机,没人能给她解答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只能听到风声,a市的风声,她在a市和江城的生活重新有了交集,她以为会是另一场波澜不惊的开始,她以为他们永远会是两个世界的人……
垂眸片刻,她轻轻踮起脚,侧过头,唇瓣相接,这一回,她没有听到任何阻挠的声音,因为它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先它们一步做出了决定,她要回应江城——正面的回应。
言语在此刻已经丧失了它的功能,他们之间亦无需更多的言语,从开始到现在,虽然不是太久,却太难得,茫茫人海,两个本不关联的人要走到一起,固然很难,但两个原本关联却有缘无分的人要走到一起,需要的,从来不仅仅是月老的红线和所谓的姻缘,已经到这一步了,谁还愿意回头呢?
管他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戏言呢?反正他说了,她认了,就可以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江城的回应发生在她吻他的两秒之后,几乎没有任何间隙,而且回应之激烈让她几乎有些承受不住,原本是她主动的,然而一等到江城回应,他就迅速地掌握了主动权,被反复碾压的唇,踮起的脚还没有来得及落回去,江城揽住她的腰,几乎要把她腾空抱起来,圈在腰间的手臂随着江城情绪的起伏失去了克制,渐渐地收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胸腔里的空气仿佛一点一点地被抽干,江城的唇是温凉的,带着坚实而柔软的触感,清冽的气息尤甚,几乎要屏蔽她的视听,她的五感里都是江城,一阵腿软,不得已,她只得抬起手臂勾住江城的脖子,想从江城身上借到一点儿力量,好让她不至于脱力瘫倒在地。
这个时候,她身后的发着莹莹绿光的足迹已经消失殆尽了,只有着地的脚尖下还有两叶扁舟似的痕迹,余下只有幽深的墨色,人也融入这墨色当中,只有她踩着水面的船只,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