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才吃了一口,就默默地举起叉子吃了第二口,还没停住,于是有了第三口、第四口……于是她把自己盘子里的那份都给吃完了,果然,谁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因为做了虚心事,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江城,发现江城并没有看她,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银叉,假装自己真的只吃了一小口。
所谓久饿使人饥,她最近都是吃不饱的状态,眼不见心不烦,如果甜甜的小蛋糕不摆到她面前来,她是可以忍得住的,然后把自己寡淡无味的鸡胸肉干想象成美味的列在“禁止清单”上的“热量炸弹”,但是画饼充饥毕竟是不行的,因而她还是为自己的自制力捏了把汗。
中村又送了清酒过来,她思及自己奇差无比的酒量以及两次三番的翻车,并没有去动杯子,即便这样的酒并不会太上头,她还是怕自己把清酒喝出假酒的效果,江城倒是喝了,不过她也没有去管,一来又不需要江城开车,二来她并不适应这样一个看似关心实则近于婆婆妈妈的立场——她还不习惯,三来今天是江城生日,江城喜欢喝酒。
在江城喝了那么三、四杯后,她主动地拿起了桌上乳白色画着梅枝的酒瓶给江城又倒了一杯,然后把一黑一白两个酒瓶都放到了自己面前,白色的酒瓶上画的是红梅,黑色的酒瓶上画的是青梅,酒瓶的质感很好,酒杯也是这样的一黑一白,不过没有花纹。
她也没有多问,怕问出来是那个时期的古董——贵重倒还是其次的,主要是她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知道了心里未免膈应,她知道日本有喜欢保存器皿的习惯,所以还不是不问为妙。
江城见她把酒瓶收走了,笑了笑,并未介意,只是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看着江城,把酒瓶往自己这边儿收了收,然后认真道:“江先生,你不可以喝这么多酒”。
嗯?这么多酒?江城看着她,又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却继续头头是道地讲下去:“你不记得你上回喝多了头疼吗?”
他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然后以极平常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耍赖道:“忘了”。
她先是困惑地歪了歪头,然后面露惊讶,结结巴巴道:“江先生,你……你不会已经喝醉了吧”。
江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对她招了招手,让她凑近点儿。
她犹豫着往江城跟前儿凑了凑,江城却低下头,垂眸,温柔地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左侧嘴角,然后稍稍隔开,又亲了亲她的右侧嘴角。
她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又变得空白起来,她听见江城低沉的声音:“下回亲我的时候,不许躲”。
在她还在愣神的时候,江城已经松开了她的脸,她觉得或许可以笑笑,但是她又笑不出来,她的心里的欢喜在叫嚣着要和她打架,她则像个老夫子皱着眉让它们肃静,不要关心窗外事。
但她还是笑了,极浅极浅的笑,像是风中招摇的蒲公英,清风阵阵吹来,让人想起满月的月光,淡而柔和,像捧在手心的一汪清澈、略起微澜的浅水。
她已经知道江城在说什么了,下午她帮他打领带的时候……就是那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小插曲,这当然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笑,笑意流连不去,她坐远了些道:“江先生,你这叫转移话题”。
江城不在意地笑道:“是我的错,你可以罚我”。
罚?罚什么?她抿了抿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算了,今天是你生日,我大人有大量,不罚你了”。
江城顺水推舟道:“是是是,多谢”。随后问道:“最近怎么样?”
她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江城笑了笑,看她道:“就想问问你过得怎么样,你随便说,都可以”。
她听罢,兜住酒瓶子,然后才忍不住耷拉着脸,诉苦道:“最近可累了,有时候上午排了话剧下午还要去上形体课,给我上形体课的戚瑜……不,戚老师,我怀疑他的原形是高中班主任,下回得拿照妖镜给他照照”。
江城没有安慰她,而是道:“事情刚开始总是这样的,有遇到什么难处吗?”
她摇了摇头,道:“难处倒是没有什么难处,就是太忙了,有点儿累,等文艺汇演结束了,我要去泡温泉、做按摩”。
她这也是惯性了,在她很忙的时候就会想像忙完之后的假期,给自己的假期安排一些有益身心的活动,人又不是机器,总是需要劳逸结合的,最近她的工作都是双线进行,临近期末,老师们虽然没有交待太多的课后作业,但是毕竟也还是要花时间,何况12月份比11月份更忙,她不能不在11月份把她大部分私人的事情都做完,以免手忙脚乱。
可是这回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也还是难说,恐怕大家都回去过年了她还在a市当她的忙忙碌碌的小陀螺,虽说听起来有点儿惨,但是她想到报酬就觉得累点儿也非常地值得,何况她合同已经签了,既然决定要做,那就要认认真真的对待。
其实忙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以前总那么无所事事的闲着,住院、晨练、早课、上课、揣摩、完成作业,这么几件事儿就能总结她过去的两年半,她并没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她只是在她自己的世界做她的应该做的事情,过她说不上想要也说不上平静的生活。
总是要学会刻意地忽略生活中那些不好的事情,回顾起来才能不至于让自己太伤心,找到自己上心的事情,空虚和孤独就不会把你吞没。
江城略略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她接着道:“其实我觉得累点儿也挺好的,江先生你呢?”
说这话时,她看着江城,江城似乎是想了想,然后淡淡一笑,道:“我还好,不过……”。江城的似乎就到此为止了,没有再再往下说的意思。
她追问道:“不过什么?”
江城却岔开了话题,道:“今天晚上你还想去什么地方吗?”
她有些困惑地笑道:“江先生,今天是你生日啊,你还想去哪里吗?不过现在也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