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9)
门外和门内,全然是两个世界。
时昏后背靠着门，望着屋内的环境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心里空落落的,脑里满是愁绪。
没过几秒，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视线往紧闭的门看去,眸里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情绪。
他走了吗？
刚刚脑子有些短路,看着他的脸越发不满，这才气呼呼将他推了出去,打算眼不见为净，但现在冷静下来，好像他刚刚那副模样，就那样出现在大众的面前，确实有些不妥。
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内心带着一股莫名的好奇,从猫眼往外看去,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将电视打开，快速调到了监控的页面。
他们这幢公寓都有一个监控的频道,里面可以看到电梯、停车场还有各个出入口的监控。
这一看，某个电梯里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无他的,他实在是太黑了。
长长的黑色羽绒服将他膝上所有地方遮得密密实实，光着的小腿下是一双好看的皮鞋，站在电梯的角落,看起来有些像鬼片里藏在电梯里吓人的鬼,看起来阴森又恐怖。
时昏忽然侧头,视线穿过窗棂往天边看去,金黄色的太阳悬在天边，散发着迷人的热气。
现在好像……才刚刚踏入秋天啊。
再往自己身上看了眼，她才穿着短袖而已……
看着屏幕里的那只黑乌鸦，她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大热天穿着这么一件长羽绒，在别人眼里看来，肯定是有病吧。
不过，或者他他走得这么快，难不成他觉得自己这副打扮没什么问题，所以可以坦荡走出去？是她多心了。
这样想也是，有得穿总是没得穿的要好，反正衣服一挡，也不知道谁是谁，没人理的。
半晌，电梯似乎在某层开了，里面走进了一对母女，监控显示妈妈在一条脚踏进电梯后，忽然发现面前这个“怪胎”，脚步一顿，一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神情，默默看着面前这“乌鸦”。
所有的举动在这刻停止，只有右上角的时间在一点点增加。
杜可温发现有人时下意识更加贴近角落，从时昏的眼里看到，他的脚还无措地磨蹭几下，恨不得整个人陷在角落里。
看到这一幕的时昏不由得又笑了几声，天啊，这人也太搞笑了吧。
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嘛。
****
电梯在缓缓往下，镜子的边上映着一抹巨大的黑色身影，小女孩和妈妈站在一角，“乌鸦”也站在一角。
“妈妈，他为什么穿成这样啊？”小女孩眨着眼睛，看着电梯角落的男人，又看了眼自家妈妈。
妈妈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用眼神示意她闭嘴，接着朝杜可温微笑道：“不好意思，她就爱乱说话，你别介意啊。”
杜可温维持着职业的笑容，淡定道：“没事儿，我什么都没介意。”
到了他现在这个处境，他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吗？或者说，他还有资本介意吗？他也不喜欢这羽绒服，但是比起脱掉，他还是更想穿着，毕竟他里面还穿着小猪佩琪的睡裙呢！
这睡裙还短！！！啥都没盖住似的。
这羽绒服他就算是热死，也得穿着，谁敢拉开他的链子，他立马翻脸都行。
小女孩见妈妈的手挪开，沉默了一下下，又一脸天真地问：“哥哥，你不热吗？”
杜可温抿唇一笑：“不热，哥哥怕冷。”
“可是现在二十多度呢。”
杜可温再次坚定了他的笑容，“没事儿，哥哥这不光着腿吗？散热足够了。”
小女孩点点头，上下看了他一圈，点头道：“原来这样就不热了。”语音刚落，她扭头兴奋地和她的妈妈说：“妈妈，回头我也要试试，我喜欢穿冬天的衣服，但现在热，我学哥哥这样穿的话，就可以穿漂亮的长袖衣服了。”
闻言，她妈妈的语气立马变得激动起来：“学你个大头鬼，你这样穿在这个天不长热痱才怪，我告诉你，你——”说着说着，她妈妈这才想起边上还有一个人，连忙笑了笑：“小女孩不懂事，你别介意。”
杜可温微微颌首：“没有，我知道我这身体怪了点，没什么的。”
她能别说“你别介意”这四个字了吗？这样好像说得她很在意的样子。
还有！他明明就是个健康的好男孩，现在居然得装得一副患有隐疾的模样！还很有可能是心理方面的那种，他仿佛能从妈妈的眼里，看到赤i裸裸的歧视和嫌弃！
想起这一切的源头，呵，那个女人！
啪完就跑就算了！一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同一张床上坦诚相对，一块愉快地睡着觉，现在这一下子就将他扫地出门，没有一点点防备的他，就这样出现了大众的面前。
都不考虑一下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出现会不会太奇怪的吗？他还光着腿呢！
还有，她家怎么这么高，三十多层，这电梯又慢，下楼的时间这么长，悲伤怎么一直在围绕着他啊？
半分钟后到了地面那层，杜可温无意识地舒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结束这个独处的时刻，杜可温还没来得及动腿，就看着那位妈妈一把抱着女孩像是百米赛跑般从他的身边跑走，身侧刮起了一阵风，无奈地摸摸鼻子，他选择默默把所有苦涩都往肚子里咽。
好吧，这是把他当成怪胎了吧。
缓慢地往外走去，走到大街之上，温暖的阳光倾洒之下，他的头上印着两个大字“迷惘”。
不过转眼，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问题。
他现在这副模样出现在大众面前，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微妙？
摸摸兜里的五百块，再看了眼就在对面马路的商场，杜可温想了想，好像进去随便买点衣服换上比较好，毕竟他一会儿还得去公司一趟，今天旷工的事，怎么也得说给个交代，还有更重要的是，他家钥匙掉了，只有盛景初那里有备用的，他得去盛景初要。
这样一想，杜可温把帽子戴上，头垂得低低的，生性别人看到他脸上的任何一寸皮肤。
只不过，他这般高调的打扮，让人想忽略都难，路过的人不由得多瞧了他几眼，心里默默想着：“这人肯定有病。”
再看了眼他的打扮，很有可能还是那个死变态，一会儿把衣服突然拉开，然后“哇”的一声，让人看他身子，感受到快乐的那种。
啧啧啧，光天化日都敢出来。
****
进了商场，杜可温清楚知道高端、中端品牌那些与他无关，他就不用想了，默默打量了一下自己，他想：以他现在这种情况，他最少也需要一件上衣、下衣，还有一个贴身衣物。
这是最最最基本的了。
这看起来才是一个正常人的打扮。
遮住脸快步走进了某家店，面前立马多了一个人拦着，他不满地抬头：“干嘛？”别妨碍他的路啊。
店员瞪了他几眼，脸色不太友好：“你看着鬼鬼祟祟的，进来干嘛？”
杜可温气得一窒，盯着他说：“废话，你们这里卖衣服，我进来买衣服不行吗？\"
“哪有人买衣服穿成你这样的——”
“我要是正常的话，会来这里？”
“你里面穿什么了？给我看看。”
见他大有扒他衣服的冲动，杜可温连忙捂紧，“你再过来，我叫了！”
他的嗓门不算小，附近的人都能听见，大家都看着店员僵在半空的人，还有那句听着有歧意的话……
店员脸色立马涨红，顿在原地，手上动作倒是停下来了。
杜可温懒得理他，不顾店员的脸色，自个儿从他的身边绕开，他现在可有比他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随意转了几圈，快速给自己收拾了一件白色衬衫、黑色长西裤、还有贴身的某衣物。
这一路下来，他都有种自己在打游击战的感觉，不时还要注意附近一下，这四周会不会有认识的人，见到的话，街头见到，街尾就得溜了。
随意挑了挑尺寸和大概款式，心里估摸了一下价格，感觉差不多。
毕竟他手机落了，周身上下也就五百块钱。
这钱既然她认为是他“劳动”所得，他现在就先不计较，暂且先当着这样，回头再还她，说实话，他也真的“劳动”了的。
只不过，呵呵，他杜某是五百块钱就能被打发了吗？
这也太便宜了吧，他的身价怎么可能就五百？他第一个不服！
现在还是赶紧赶紧的买衣服，他已经受不了了，他后背的汗都快滴出来了。
捂住脸，帽子套紧，只露出一双眼睛，杜可温抱住那堆衣服直往收银台走去。
店员在看到他时嘴角不由得一抽，平时熟练的台词一下子卡机，只顾着打量他了。
这哪儿来的沙雕？感觉他是从南极来的吧，完全冰火两重天的样子。
这哥们真的不热吗？
杜可温见她光顾着看自己，忘了手上的动作，他压着嗓子，提醒道：“结账。”
经他提醒，店员“喔”了一声，压下自己的吃瓜之魂，开始扫码。
杜可温现在完全感受到手机的好处，这女人赶他出门就算了，好歹把手机也给一下，不然他现在好歹可以和外界联系一下。
神思远去，心里堵着一股气。
面前的店员忽然开口，礼貌道：“先生你好，一共501元。”
杜可温握着五张红色毛爷爷的手骤然一抖，没敢往店员的方向递去，讶异地问：“多少钱来着？”
店员重覆道：“501。”
杜可温攥紧了手里的五百大洋，迟疑半天后说：“……能便宜一块钱吗？”
“对不起，我们都是正规公司，这都是名码实价，不能减的。”
杜可温看了眼收银台上的东西，心里默默盘自了一番：上衣是必需品，裤子自然也是必需品，思前想后，只有剩下的这个了，沉默片刻：“内裤不要了吧。”
跟穿在外面的相比，里面这个，忍一下，应该没人发现的吧……
心里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女人，啊啊啊啊，气死了，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从未遇过这样的滑铁卢！！
这一天之内失去了他珍贵的处……呃咳……男之身，这个算了，毕竟他也是乐在其中的，但是这会儿……太丢人了。
他这辈子没丢过的脸，这下子全都丢尽了，还是加倍的那种。
店员维持着嘴角上扬的笑意：“好的，确认是不要内裤了吗？”话到尾处，微微抬眸看他，那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杜可温总是觉得别有深意。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要它。”
快一点吧，他快崩溃了，淡定不下去了。
店员又说：“可是我们现在真的很优惠，这个折扣力度是全年最大，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买。”杜可温紧咬牙关，每个字都是从字缝里蹦出的。
“好的。”
付了款，他拎着所有衣物急急进了商场的洗手间换掉。
把羽绒服褪去，看到身上那件小猪佩琦在快乐笑着的睡裙时——
杜可温表示：他只想哭：）
这裙子特别的窄，他花了好些时间才脱掉，重新换上自己新买的……
十分钟后，他终于可以昂首阔步走出来，购物袋里放着那两件碍眼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正常多了，只是，只有他自己本人知道，现在的下半身似乎有点凉……
缺了层布，好像有凉风渗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