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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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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之上现出一片密林,熱雪与戾墨皆适时降速,带着各自的主人稳稳地于林间穿行,公主与潘略都没有说话,直至一声粗狂的“公主留步”划破夜空。与此同时,南殇剑骤然觉醒,亮出无限剑光,朝如山峰一般魁梧的拦路者拼杀而去。熱雪立在原地,因为公主没有发出任何指令,公主心上毫不慌乱,即使看得出来潘略并不占绝对优势。这个时候,自己若离开潘略的视野,驾马冲出树林,等待她的或许是更大的危机。夜赴敬茗斋之事能有几人知晓?“公主留步”四字又说明什么?对方必然做足了功课,而自己呢?只有拼尽全力的潘略而已。输了,就是两条命而已,公主觉得不如趁此机会,让对手瞧一瞧棠延公主的体面样子比较好。只是,潘略并不这样想。他要公主神采飞扬地活着,这几乎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若还有别的意义,便是南疆之殇、之恨引发的。但是,自踏入起凤阁、走入公主的世界,自己已死去了从前,这份看不见的契约,他已与公主签订了,此生不可反悔。此刻,强大的对手似乎占到了上风,让他想起了曾于南疆与拦路者誓死争斗的那一夜,也是强大而自负的对手,也是拼尽全力的自己,不同的是,那里可没有需要守护的公主。“遮天蔽日!”

南殇剑音无比清晰地回荡在长夜中,霎时,潘略觉得自己回到了儿时那个永难忘记的血红的午后,荒漠之上,遮天蔽日的黄沙向他与家人汹涌袭来,顷刻而至,人如同枯草一般晃动,沙土灌满口鼻,不可呼吸,周身满是被沙石划破的血痕……一家人艰难地围拢在一起,将他护在中间。“要活着!要活下去!”

这声音比狂风怒吼的声音还要大,还要猛烈千万倍,如今,南殇剑音唤醒了那一刻,也就唤醒了他心上之魔……风暴呼啸了许久,一切归于平静,山峰一般的拦路者倒下了,居然不是一个,而是六个。何时变成了六个,潘略完全记不起来,但心魔已被收入剑鞘之中,他是确信无疑的。月光如水,照着潘略的英俊面庞,他朝公主笑了笑,轰然倒地,昏死过去。如果生命就此完结,也算是一种解脱,自身体残破的那一刻起,生命本就该结束了。所以,当他再度睁开眼睛,与谢小灼对视之时,竟然毫不掩饰地叹息了一声。“见着我,就证明你还活着呀,长着这样一张好面孔,可别告诉我你活够了。”

潘略也不争辩,任由榻边的余炎将自己扶起来,喂了一碗不知所云的苦药。“若不是我,你也就没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听者心知肚明。“你家族的良方,你还真打算带到墓里去呀?”

潘略面无表情地答道,“若我没了,你也会在墓里,公主可不留无用又贪心之人。所以,若你有良方,也告知你那徒弟吧,免得他日都带进墓里,划不来的。”

得到了一声恨恨地“呸”!这是寒冷却又充满希望的清晨,丰渠阁内温暖如春,皇帝看着心爱的女儿,露出温暖的笑意。“你胆子太大了。”

这句话褒贬不明,因此公主直接回应道,“像您。”

皇帝坚定地摇头,“不。”

不?!公主心头一震,昨夜面临危难之际,她也不曾如此畏惧。一个“不”字,存在千万种解读,好在皇帝很快做出了自己的解读,“朕会在判明局势后,抛下昏死的潘略,迅速返回距离自己最近的敬茗斋寻求庇护。”

公主内心归于平静,轻声道,“我相信潘略已判明了形势,才肯倒下。既然如此,尽快带他回宫,让谢小灼救活他才是上策。毕竟这世上能为我杀疯成魔的唯有潘略一人——”皇帝一抬手,再次道出了一个“不”字。“这世上能为你杀疯成魔的永远不会只有潘略。玥儿,你有这个本事,将你看重之人都变成潘略,所以,只你不死就好,若非死不可,只为朕与你的母妃而死就好。”

公主与父亲对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懂父亲的意思,父亲也因女儿对自己的懂得而倍感欣慰。这是父女间的默契,不会因为任何人与事而折损、断裂的默契。此刻,随晨光一起踏入襄王府隐赟斋的是秦芗,这一回,他是奉皇帝之命来见莫王之子的。因此,莫荣琛的寝屋里,只有此二人在,对视片刻,秦芗道,“公主昨夜离开敬茗斋后,经过一片树林时中了埋伏,六个壮汉高呼‘公主留步’,猖狂得令人发指。幸有潘略大发神威,以一敌六,杀灭了此六人,守住了棠延的颜面。”

初鹭一脸惊愕,却也明了了皇帝的用意。“能摸清公主行踪、甚至高喊‘公主留步’之徒,莫公子可有线索?”

初鹭答道,“是来接我回南疆的,应该有近百人,分布在自皇都至母国的沿线上,来至皇都的有十人。只是,我不知道他们竟胆敢——”秦芗截话道,“你兄长病危,陛下圣恩浩荡,不拦你回南疆,但是,棠延公主受此惊扰,莫国也必须付出代价。你既为莫王之子,胸有鸿鹄之志,理应有些担当。”

一把精致的短刀放置于案上,秦芗面沉似水,声音冷酷得令人发抖,“一根手指,公子请吧。”

正午,四位壮汉护着一位清澈如水的少年离开了皇都,少年脸上有淡淡的哀伤,倒不是因为左手丢了一根手指,不过,那种痛感确实直抵心口,令他几乎无法思考。“初鹭。”

一声亲切而熟悉的呼唤一下子使他清醒起来,拨转马头回望,果然见到了策马而来的赵廷仁。“我们一个要去北域,一个要回南疆,从此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说到此处,廷仁摘下腰间的一块玉佩,交到初鹭手上。“手怎么了?”

初鹭凄然一笑,“无碍。”

随即将自己的玉佩回赠给知己。“无论发生什么,你我之情一生不变。”

廷仁郑重地点头道,“一生不变。”

寒风扑在两张分外美好的脸庞上,惹出了青春之泪。“老师,您该服药了。”

傍晚,襄王亲自前来送药,又娴熟地伺候师者服药、漱口,喝下甜汤解苦,可谓体贴入微了。“初鹭离开,您一定心有不舍,好在还有我和吴炬伴您左右,所以,不要太伤感才好。”

李韧光闻听了这番劝慰,洒脱一笑,“相聚与分离本就是世间寻常之事,何况初鹭的离开早有征兆。去圆悰寺修习佛法,他虽心诚,却也借机常与莫国来使接洽,我不说破,是因我早已看清他埋在心底的志向,挺好,身为男子就该有点儿雄心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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