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赵廷修进了书房,规规矩矩地施礼,再迈着小步来至渭王面前,十分高兴地说,“母亲让我送客,客人答应下回陪我放风筝。”
渭王低哼了一声,抱起儿子,看向门边亭亭而立的妻子,故意冷脸道,“你母亲可真会往外‘搭’,先是搭上亲侄女,现在又搭上你去送客。”
婉约也不争辩,袅袅施礼道,“我知错了。”
然后走至丈夫近前,一伸手,养子便迅速投入母亲怀中,大将军嘿了一声,心想果然在孩子心中,母亲才是最重要、最亲的。虞氏对着孩子柔声说,“父亲是一家之主,所以他若训诫,一定要诚心认错。”
廷修甜甜地说,“知道了,母亲。”
婉约放下孩子,牵着其小手向外行走,赵武州忍不住问,“这就走了?”
妻子转回头来,回应道,“要闭门思过,抄录经文,烦请您准许。”
赵大将军无计可施,有孩子在,说话需端正,只得摆了摆手,妻子也就再度施礼,不紧不慢地带着孩子走掉了。渭王调整了一下心情,唤来赵淮,命其亲自去勤缘山看看情况,赵淮领命迅速离开,渭王暗想,但愿别真闹出什么乱子来。其他的且不说,至少晋威是不能死的,在陛下心中,这枚投入惜泓居的棋子至关重要,不容有失。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玄普便来敲门,提醒荀子修用午膳。子修推门而出,面色苍白,勉强一笑,“我不饿,烦请告知鹛姐姐陪着夫人用膳吧。”
玄普答应着,却并不离开,“您脸色不好,额上有细汗,我这就去请谢太医过来。”
子修忙说不必,只是心里挂念着出门之人,并无大碍,请玄普不要惊动旁人,再生枝节。玄普向谢小鹛转述了公子的嘱咐,回去房里,心中一直担心荀公子身上的龙鳞有异动,又不得不顾及公子之言,一时之间左右为难。门被轻敲了三下,谢小鹛在外头说,“众人不在,若您有任何需要,可差遣我去办理。”
门开了,玄普开门见山道,“可否请你堂兄来看看荀公子,虽公子不想再生枝节,然而身体有恙,总不好硬扛着。”
小鹛略一思考,回应道,“荀夫人今日胃口不好,吃得很少,我颇为担心,请堂兄过来瞧瞧,他若得空,再看看荀公子也是顺便之事。”
玄普拱手一笑,“多谢小鹛。”
暗想如此聪颖、善解人意的女子,也难怪晋威一直惦念着。丰渠阁内,皇帝十分难得地同太子一道用膳,不问功课,也不问小夫妻间是否和美、何时能开花结果,只是问了问对尹约可还满意。太子过了过脑子,恭谨地说,“多谢父皇体恤,派来得力之人,如今一切和顺。”
敬宗温和一笑,“那就好。”
话锋一转,提及了雅兰史馆,问太子何时对天文祥瑞之书感兴趣了,竟派尹约去那里寻书。太子倒是没慌,尹约自雅兰史馆归来时路遇荀国质子与晋威,第一时间就跟自己报备了。再说,尹约、晋威、乃至史馆之人,谁都有可能吹风报信,此事瞒不住,也无甚可瞒的。“只是一时兴起,差尹约吴辰去瞧瞧。”
皇帝面色依然和气,言语之间却能听出一丝责备,“若是这样的心态,还是别再去做打扰才好。”
敲打完毕,皇帝也就和和气气地打发走了太子,向来如此,太子也都习惯了,不觉得怎样。现在闲来无事,又不想回去东宫被老师拿住,进而治理课业,或被尹约盯视,此太监可是了不得的,短短数日便将东宫上下理顺得清楚明白,成功地坐稳了霍英的位子,自己恐怕是赶不走他,也确实有些依赖他了。唉!太子叹了口气,决定去起凤阁坐坐,跟皇姐好好倾诉倾诉,哪怕是被教训一番,也会令自己身心愉悦、振奋起来。在起凤阁正门口碰上窈窕秀美的葵南,太子心上波澜又起,不过一想到才跟妻子融洽起来,便觉得还是不要招惹已经投靠鹓雏轩的宫女为妙。两个人就这么互看了一眼,然后默契地别开眼,葵南专注地颔首施礼,太子只抬了抬手,便就快步走开了。葵南立在原地,很想回头望一眼太子的背影,但她知道,若自己真的胆敢如此,定会被冷眼旁观之人拿住错处,告发到公主那里……后果是什么,她不敢想。“珂雀是从哪里来的?”
刚一进门,太子便被皇姐审问了一句,不由地就实话实说了,连被敲打的原因也没有隐瞒。“所以,你打发尹约去雅兰史馆,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面对这个问题,太子也毫不犹豫地如实交代,“富凉轩原本住着金婕妤,我就想知道史馆里是否有相关的记载。”
公主面露不悦,“你还敢提富凉轩?连累的人还不够多吗?!”
太子像个被母亲斥责的孩子那样本能地闭了下眼,再缓缓睁开,小心查探着皇姐的表情,公主见状,噗嗤一笑,“你什么时候能真的长大?”
只是这样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却让太子之心有了尖锐的痛感。即使如此,太子也没有登时翻脸,因他觉得那样看起来更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了。“好,富凉轩的事,我就此放下了。”
太子看着搭在膝上的双手,做出心有不甘的承诺。片刻之后,一只羊首玛瑙杯碰了碰闲在膝上之手,心上的痛感被一股暖流治愈,太子接过杯子,在手上把玩,喃喃道,“不知用它盛放的美酒滋味有何不同。”
一壶带着花香的石冻春酒便就出现了,酒入了玛瑙杯,再被送进嘴里,太子闭目回味了一番,畅快一笑,“果然滋味不凡。”
公主暗自感慨,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当一只竖着美丽犄角的灵鹿出现在视野之时,晋威叹了口气,大概算了算时间,觉得已至未时了。然而,除了层出不穷的灵物,勤缘山并没有给出寻人者别的答案。“这家伙着实可恶,一来惜泓居就唱这样的戏,哪比得上甘蒙,一心一意地种地,不惹一丝麻烦。”
成崊嘴上虽起了抱怨,心中却觉得林想也很不错,急切地想圆满公子之剑,不顾一切地付诸实际,这样的人是可做友人的。“要不要去无极峰碰碰运气?毕竟荀公子和你上次被困在那里良久,又都化险为夷,总感觉那地方跟咱们惜泓居有缘分的。”
若是搁在平时,晋威断不会理会成崊的提议,可是此刻,他觉得除了碰运气,真的无计可施了。“好,就去无极峰。”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齐齐地看了看欢白,二人一兽迅速达成一致,赶奔无极峰。刚到山脚下,欢白便吼了一嗓子,声势了得,吓退了许多灵兽灵鸟。晋威与成崊循声而至,瞧见一堆杂草之中,一条黑红相间、身形细长的金头蛇被斩断成两截。二人料定此乃林想所为,颇为振奋,各施本领向无极峰峰顶发起进攻,欢白也毫不示弱地跟了上去,且速度更快,转眼间就超越了两位剑客,没了踪影。“欢白看着高壮,却是个攀爬高手。”
成崊很是欣慰,“倒是没有白疼它。”
啸厉的风声突如其来,且不知来自何方,转瞬间又杳然而去,令晋威心头一紧,觉得此风带着深厚如海的内力,唯神仙可自如调度,前来警示胆敢挑战无极峰的他与成崊。